一捧落叶(14)

“我得把它钉上,”他说,“我把它带到谷仓那边去吧。”

“不要,”她说,“就在这儿钉。”

他走到谷仓拿了一把锤子和八颗铁钉;回屋的时候,一路上他脑子里都在琢磨自己马上要做的事情。他们把棺材摆到起居室的中央。加尔在棺前跪下来。他发现棺材看起来有点像板条箱,不过他顶多也只能做成这样了。他在四个角上各敲进一颗钉子,正准备在两条边的中央再敲上一颗,可突然间他再也下不了手。他对着棺材道歉,说这么干太粗暴。他把脑袋抵在棺材粗糙的木头上。楚迪用手抚着他的后背,一句话都没说。

他拿起小棺材,抱着它来到桦树林,两人把棺材放进墓穴,再铲土盖上。奥蒙黛--那时还是只小狗--在雨中站在他们身旁。加尔拿铁锹在草皮上掘了个小凹坑,然后用锤头平的一面把十字架砸进土里。他抬起头,发现楚迪已经昏倒在泛着新绿的牧草上。

她苏醒的时候,加尔正驱车在梅伦镇北的柏油路上狂奔。车窗外,疾风把落下的雨吹成了各种稍纵即逝的形状,在水沟表面闪动、旋转。她闭上了双眼,因为一看就忍不住要头晕。那天晚上她住在阿什兰县医院,第二天下午回家时雨还在下,那些形状还在跳动。

凑巧得很,他们家农场后方的边界恰好和向南流过希华默根森林的一条小溪吻合。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里,这条小溪还不到一米宽,水也很浅,你从河底拣块石头连手腕都不会弄湿。舒尔茨当年竖起带刺铁丝网围栏的时候,很尽责地把桩子打在了溪水的中央。

冬天,埃德加和父亲有时会走到溪边,那个季节围栏桩几乎都被风吹成的雪堆盖住了,只剩下顶端还露在外头。雪下的细流会发出潺潺的水声,因为这条小溪虽说不够宽、不够急,没法融掉覆在溪面上的雪,但溪水也没有封冻。有一次奥蒙黛歪起脑袋听着这声音,确定了来源,然后用前爪扎进积雪,踩到了冰冷的水里。埃德加笑了(虽然他笑起来无声无息),她的耳朵耷拉了下来。她把前爪一只只地举起来,埃德加用帽子和手套帮她擦干。他们往回走,人手和狗爪子都冻得针扎般疼。

每年春天有几个星期,小溪会摇身一变,成为一条缓缓流淌的土褐色大河,河水直漫到围栏桩两旁三米开外林间的枯枝落叶上。到了洪水季节,会有各种各样的东西顺流而下--汤罐头盒、棒球卡、铅笔--从哪儿来的可是个迷,因为上游除了森林什么都没有。埃德加会把烂木棍和木头块扔进糖浆一般的水流里,在河面上起伏几下就漂走了,他希望它们能一直漂到密西西比河。这时候他父亲会倚在一棵树上,顺着那排围栏桩往远处看。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