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捧落叶(12)

他们想要个孩子。那是在1954年的秋天,他们结婚已经三年。他俩把楼上的一间卧室改成了婴儿房,买了一把摇椅、一张带着围栏和风铃的童床,还有个带镜衣橱,全漆得是白色。他们把自己的卧室搬到了楼上,就在儿童房对面隔着走廊的那一间屋。那年春天,楚迪怀孕了。三个月之后,她流产了。冬天来临时她再次怀孕,到了三个月的时候又流产了。他们去马什菲尔德看医生,医生询问了他们的饮食情况、吃了哪些药、抽烟喝酒多不多。医生给他母亲验了血,说她健康得很。有些女人比较容易流产,医生说。先等上一年。他嘱咐她不要太操劳。

1957年年末,埃德加的母亲第三次怀孕。她等到自己确定无疑,然后又稍微过了一段时间,好在圣诞节那天说出这个好消息。她估计孩子会在七月份出世。

想到医生的告诫,他们调整了养狗场里的工作程序。小一点的幼崽还是由楚迪来训练;但轮到驯一岁大的狗,这些家伙任性得很,力气大得足以把她拽倒,加尔就会来到干草房。这么干对他们来说都不轻松。突然间,楚迪得通过加尔来驯狗,而且他比起牵狗绳来还不如。她坐在草捆上,一看到加尔错过了纠正狗的时机--这是常有的事--就沮丧地大喊:“快!快!”。过了一段时间,即使训练时加尔手里牵着绳子,狗都会朝楚迪的方向竖起一只耳朵。他们琢磨出了一次驯三条狗的法子:两条站在他母亲身旁,他父亲把绳子拴到第三条狗的项圈上,带着它做过障碍、找回东西、原地不动和保持平衡之类的练习。他的母亲没别的事可干,就会做些简单的“轻咬不放”练习,教等着训练的两条狗学会轻轻地咬住东西。在这样的日子里,她离开干草房时简直和自己驯狗一样疲惫不堪。他父亲会留下来干晚上的杂活。那个冬天特别冷,有时候穿戴整齐就得好半天,比从养狗场走到后门廊的时间还长。

到了晚上,他们俩一起洗盘子。她负责洗,他来擦干。有时候他会把毛巾搭在肩上,伸出胳膊搂住她,两手按在她的肚子上,心想也许能感觉到胎儿在动。

“拿着,”她说着递给他一只冒着热气的盘子,“别磨磨蹭蹭的。”但借着洗涤槽上方结了霜的窗户,他能看见她在微笑。二月的一个晚上,加尔的手掌感觉到她的肚子动了一下。那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喊声。那天晚上,他们挑了一个男孩的名字,一个女孩的名字。两个人心里都在倒数,暗想他们已经度过了三个月的难关,但谁也不敢大声说出来。

四月,灰蒙蒙的雨帘笼罩了田野。才一天工夫雪就消融了,化得精光,空气中充满了一股植物的气味。无论什么地方,都能听到屋檐上滴水的啪嗒声。一天夜里,埃德加的父亲醒来时发现毯子掀开了,床上他母亲睡过的地方湿漉漉的。借着灯光,他看见床单上有一大块猩红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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