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剑十八(2)

“你认识刚才的道路么?”他问吕归尘。

“不认识。”

“湄澜宫你是来过的……我也来过……”姬野觉得头皮发麻,“可是这个路,怎么不对呢?”

“东宫里面有几个湄澜宫啊?”羽然凑了上来。

“只有一个。”

羽然默默地抬头看着天空,一轮圆月高悬在天心。

她喃喃地说:“真像是个纸糊的月亮……”

“我们还是不要跟着他进去,幽隐这个样子,好像有什么不对。”

“不好找退路……这是‘安’,”羽然低声说,“是幻术的结界,这周围是被人下了很重的幻术,以前听说河络有这样的本事。今天的月亮本来不该是满月的。我们刚才走过的和看见的其实也都是假的,我们只是在宫里面绕圈子……死人脸把我们诓进来了。”

吕归尘急忙回身去推背后的门,才惊讶地发现那扇门根本推不开,似乎是他们走进来之后,有一个飘忽的影子就悄悄锁上了门。

“东宫真是个闹鬼的地方!”姬野握紧了虎牙。

“我们跟过去看看,”羽然大着胆子,“‘安’也没有多么可怕,只是我们分辨不出来而已,他也许真的安排了人埋伏我们,早说这个人最没有信用的!”

三个人背靠背地蹭着走进了这个全然不同了的湄澜宫,吕归尘首先抬头,已经没有百里煜挂在椽子间的金纱。他揉了揉眼睛想看清楚些,可是没用,一切都是那么真实,羽然说的‘安’似乎根本就不存在。

“他要叫我们跟他下去。”姬野在宫殿最深处发现了些什么。

羽然和吕归尘跟过去,看见转石地面上忽然洞开了方形的入口,细长的甬道深深地通向下面,两侧点着蜡烛,像是招魂的灯笼。

×××

女人把打散的头发绾起在头顶,用一个银箍卡住了发根。她在铜镜里端详自己的脸,沉静而茫然。她以水洗去了胭脂和粉妆,只剩下一张干干净净的脸,螺髻高耸的发式改成了束起的直发,衬得她的脸有些小,看起来显得更加年轻了,一如十四年前在八松的时候。她轻轻摸着自己的脸,不知道是幻觉抑或是时光的回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觉得自己在心里其实已经很老了,就要被南淮城的尘埃掩埋了。可是如今恢复了旧日的装容,才惊诧于自己依旧保有的青春。

她站起身,把桌子上的银刀掖进了黑色束身甲的腰带中。雍容贵丽的宫装大裙被抛在了角落,她这件贴紧全身不留一丝缝隙的软甲把身形勾勒出来,带着一丝妖娆,却又矫捷如猎豹。她猛地推开了门,大口地呼吸着月夜下的空气。

空气流入,像是冰凉的水从喉咙中泛起,把全部的尘埃都洗去了。

她站在门槛上了,还差最后一步就可以离开。她环顾自己寄身十几年的这件屋子,就像一个蜗牛的壳。周围如此的安静,静到黑暗里像是有人在说话。

“猫儿,往前走,不要回头……”

“猫儿,不要看我!我这里是没有路的!”

“猫儿,回到山里去,忘掉一切,你本来就该是自由的!”

她站在那道门槛上,猛然回头!

“猫儿……”

眼前一切景象慢慢地都模糊了,像是那个男人的魂魄还在周围轻轻地游荡。有无数次她都觉得在最深的夜里,曾经有人站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她,她伸手去抓,手里空空如也。她害怕那种椎心的寂寞,那么她离开了,那个男人的魂是否也会对着空无一人的床铺,一再地去挽,手中始终空空如也。

她想要退回这间小屋里再次把一切都锁在外面。

“走吧,忘掉一切,你本来就该是自由的。”另外一个声音在耳边说,那个人黑衣的身影站在高空皓月之下,懒散的笑容里有温暖的味道。

她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她咬牙,一跃而出,张开双臂,仰望星空!

终于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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