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剑十六(2)

“朋友……”女人低低地叹息,“真是傻孩子,要是世上的事情都像那么简单就好了。”

“婕妤为什么那么忧郁?”

“你也很忧郁啊,孩子。可是,在这里呆一天就要开心一天,既然你有很好的朋友。”

姬野和羽然的样子一下子浮上心头,吕归尘使劲点了点头。

“要学会照顾自己,活着就是开心啊,”她淡淡地笑了,“你说得对,即便是能够看见早晨的阳光,不也是件很好的事么?”

她摸着吕归尘的头,用脸轻轻在他脸蛋上蹭了蹭。

吕归尘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那淡淡的话里有着离别的意味。

“叔叔,门外有人投书。”息辕快步进来。

他疑惑地凑上去,看见的是一幅墨迹淋漓的山水,画的是一片如镜的大湖,湖边有一栋小屋,开窗对着湖边。正是潮湿的天气,墨色还没有干透,隐隐的有水光在画上泛起。息辕不懂画,只觉得那是一幅很干净很遥远的景色,简直不像是人间该有的景色。

画边有一行纤细的小楷:

“窗外雪覆山,

千秋出平湖。

林深无旧客,

坐看霜满路。”

息衍无声地笑了起来。

“叔叔,这个是……”

“这是晋北国的景色,画的是枣林中的一间小屋,窗外对着的是清冶湖。”

“叔叔去过?”息辕诧异地看着叔叔。

“去过,”息衍笑笑,“是个很安静的地方……对了,诸位大人那边的席推掉没有?”

“正要出门去各位大人那边解释。”

“别推了,醇酒美人红烛夜宴,又是生日,我去赴宴。”

“叔叔不是要等人么?”

息衍笑着摇头,“怎么都是个傻小子,人已经来了,在这幅画里。”

息衍大步地出门而去,息辕使劲地看着那幅画,想要看出什么究竟来,才隐约觉得,窗边的墨迹是一个倚窗看湖的人影。

姬野坐在一根挑出的长枝上,借着树枝的弹力起伏。他带了一壶水,洒在他的枪刺上,拿了块磨石打磨虎牙的枪锋。

“姬野你别晃,我们都会掉下去的!”比他更高的树枝上,羽然青色的裙裾垂下来几乎扫到他的头发,羽然用赤着的脚在他头上踩了踩。

吕归尘和羽然并坐,紧紧扶着自己屁股下的那根树枝,有些紧张。他一贯地怕高,只是拗不过羽然,被拉上来陪她远眺。

姬野做势要去抓羽然的脚。

羽然一下子就收了起来,蹲在树枝上低头对他吐舌头,“摸别人的脚,脸皮比城墙都厚!你又在磨枪,干什么去?”

“我马上要离开东宫了,将军今天下午下令说,所有禁军明夜都可以休息,准备后天的演武。演武我就去不了了,幽隐给我留了一个字条,说要跟我最后比一场,就在明天晚上。”

“你真的要跟死人脸试手?谁赢得了谁又怎么样?反正你马上不在东宫呆了,而且没准死人脸会找一群人埋伏你吧?”

“没事的,我们找了个开阔的地方,不行还可以跑,”吕归尘说,“我也去帮姬野看着。”

“诶,好啊好啊,”羽然扭头抓着吕归尘的胳膊摇了摇,“正好,阿苏勒,我想到太子住的地方去看看。”

“啊?”吕归尘犹疑起来,“那是东宫啊,禁卫森严的,进出可不容易。”

“那才说正好啊,明晚不是没人当值么?”

“可是守卫宫门、煜少主宫室和祖陵的禁军总不会撤的。”

“我要去宫里!我就要去宫里!”羽然瞪大眼睛,抓着他使劲地摇晃。

吕归尘一下子失神,脚下忽地失去平衡,倒栽着掉了下去。

姬野吃了一惊,急忙张开胳膊接他,还没有接住,羽然已经从上面捞住了他的领子。借着这股劲,吕归尘惊险地翻身抓住了树枝。再爬上来的时候他气喘吁吁,脸上一点人色也没有。

“羽然你不要闹了!”姬野也出了一身冷汗。

“哦。”羽然闷闷地应了一声,在吕归尘脑袋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羽然,羽然?没事的,你别生气,”吕归尘觉得羽然忽然沉默起来了,只是坐在树枝上眺望,他心里反而不安起来。

“我只是忽然想起我阿爸。”羽然摇摇头。

“想你阿爸了?”

“我不想,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听说他已经死了,他从最高的树上跳了下去,摔死了,”羽然踮起脚来眺望着远方,斜阳下她的肌肤和眉宇都是透明的白和金色,小脸上淡淡的没有一点表情。

吕归尘需要抬头才能看见她的脸。风静静地从她脸上拂过,他忽然觉得原来羽然也并非总是那么快乐的。

“好!我带你去宫里。”吕归尘说。

“一边去!”姬野翻了翻白眼,“你根本就是个路痴,对于宫里的路径还没有我熟呢,我带你们偷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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