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12)

“如果完全听信那个废人老公的说法,好像是老婆偷偷在卖淫。”

“卖淫?良家妇女吗?”

“女人是无法理解的啊,木场前辈。”

木下说得一副他对女人了如指掌的模样。

据说,事情的开端要回溯到一个月以前。

结婚之后,前岛夫妇相敬如宾。八千代人长得娇美,照顾老公无微不至,对待佣人、业者相当和善,与客人应对也十分得体,还会算帐,怎么看都是个无可挑剔的绸缎庄少奶奶。相反地,贞辅不晓得是绸缎庄第五代还是第六代当家,是个不知世事的大少爷,打从骨子里什么都不会。惟一的优点只有胆小慎重,是个街坊公认的脓包大少爷。每个人都说,八千代嫁给那个痨病鬼真是太可惜了。青木说,这部分已经迅速查证过了。

贞辅本人似乎也经常向周围的人炫耀,说这么好的妻子就算打着灯笼都没处找。

而这样的贞辅竟然会怀疑起贞洁的妻子,是肇因于一通电话。

贞辅平素不常接听电话,唯独那一次却不知为何亲自接了电话。对方似乎也完全没想到会是店老板接听,一个陌生的男声以傲慢的口气问道:“府上的老板娘是叫八千代这个名字吗?”

贞辅不高兴地应道“是”。

“娘家姓是金井吗?”男人又问。

贞辅心想“这家伙真无礼”,却也忍不住好奇起来,装成佣人的口气回答:“是的,太太的娘家的确是姓金井。”男声应道“这样,那么……”,接着说:“那么你转告她:‘屋后的太郎稻荷神社里,香油钱箱旁有一封书简,若不想让夫婿知道你过去的恶行,务必过来取信。’”

“贞辅问他名字,那男人说了声‘这个嘛’,想了一下,答道:‘就说我是蜘蛛的使者吧。’”

“蜘蛛?这家伙开什么玩笑啊?而且讲电话的口气怎么那么像古装剧?那,老公跑去找那封信了吗?”

“倒也没有。碰到这种情况,一般人会怎么做呢?换做是我,也不晓得会怎么做呢。总之,老公吩咐小伙计把这段话转告老婆,自己偷偷摸摸地监视起老婆的行动。那个叫前岛的家伙,本性似乎就是这么阴险。”

八千代显然大为震惊。

然后似乎立刻前往稻荷神社,贞辅偷偷跟在后头。八千代四处张望了好一阵子,才穿过鸟居,拿起信之后,陷入茫然。贞辅说他躲在社殿后面偷看八千代,感觉到气氛非比寻常。

八千代立即把信揉成一团,扔掉了。贞辅把它捡了起来。

“贞辅说,信上写了五六个男人的名字,底下则写着‘知汝隐情,盼覆。’第二张纸上应该写了联络方法,但被老婆拿走了,老公手中没有。”

“简直像古装剧里跑出来的家伙哪。可是光靠这些,根本不晓得是在说些什么呀?”

“贞辅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结论:上面的名字是与妻子有过一腿的男人的名字——妻子是个娼妇。”

“这也太突兀了吧?”

“我也这么认为。”青木说。

关于这件事,贞辅既没有责备妻子,也没有盘问她。后来他尽可能佯装若无其事,逐一监视妻子的行动。原本就派不上用场的老板就算完全不工作,对家业也毫无影响,贞辅把全副心思都用在观察妻子上头了。八千代表面上和平常无异,但是曾经好几次在半夜里拨打可疑的电话。

在寂静中讲电话,音量当然压得极小,不可能连内容都听得一清二楚,但是八千代偶尔会厉声大吼起来,贞辅只听到一部分。“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要多少你才答应?”八千代似乎这么说。

“被勒索了吗?”木场问,木下摇头说不是。

“前岛坚称那不是勒索。对吧,文兄?”

“是啊。事实上,八千代也没有拿钱出去的迹象。不过这些都是糊里胡涂的老公说的,值不值得相信,实在很难说。根据老公的说法,老婆是在交涉自己的价码,是在争论她不能卖得太便宜。”

“蠢透了,又不是花魁。”

“就是啊,全都是老公的一厢情愿,听起来很像是他胡诌出来的。连我都忍不住想叫他多少该相信自己的老婆,可是啊……”

贞辅的老婆——实际上就是像娼妓般被杀害了。

大前天晚上,八千代一样偷偷地打电话。贞辅远远地仔细观察,看到妻子从香袋里取出折迭起来的纸张,边看边讲电话。

那天的电话讲得特别久,八千代的样子比以往更可疑,侧耳偷听的贞辅也自然十分聚精会神。没多久,只听见八千代有些激动地说:“我明白了。一次,就这么一次。”

接着八千代在纸上写了字,粗鲁地放下话筒。贞辅说,他从来没见过妻子如此粗鲁的模样。他完全没办法相信眼前的女人就是平常那楚楚可怜的妻子。

贞辅就此确信了。

——妻子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她是个卖淫的妓女。

木场心想:多么自私的判断啊。任谁都会有烦躁不安的时候,不可能总是保持同一个样子。

贞辅装做若无其事,走到妻子面前。

木场觉得他的行动真是阴险到了极点。

八千代显得有些慌张,但随即佯作无事,匆匆地离开了。那种铁定心里有鬼的态度,让贞辅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断。

“然后老公趁着那天晚上,像个贼似地偷了老婆的香袋,抄下上面写的内容。所以才会知道对方的联络方式以及昨晚密会的场所。”

会合的地点是四谷暗坂,时间是晚上十点三十分。

贞辅按捺着迫不及待的心情,尽可能不与八千代碰头,等待时机。过了晚上八点,他谎称要去棋会所而离开店里。当然,这是为了方便八千代出门。

“真搞不懂。姑且不论是不是卖春,自己的老婆要去跟其他男人密会耶,阻止的话我还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要方便她出门?”

木场这么说,木下便说:“男女感情不是那么容易说得清的,前辈难道不了解这种心情吗?我倒是可以了解啦。”青木用一种斥责木下般的语气说:“他是想抓奸在床啦。”

青木应该是以木场也听得懂的说法在为他说明,但是听在木场耳里,感觉根本是被瞧不起了。反正迟钝的木场就是不了解男女之间的细微感情。青木察觉木场不太高兴,赶忙说下去:“那个老公不辞劳苦,竟然躲在店铺前的电线杆后面,等待老婆出门。天气这么冷,他也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哪。忍耐了半个小时之后,老婆走了出来……”

八千代围着披肩,把脸遮住。尽管如此,远远地还是看得出她化了浓妆。贞辅保持一段距离,尾随在后。不解男女之情的木场觉得这种行为真是阴险极了。

暗坂的入口处站着一名巨汉,相貌非常奇特。

“他说那是个怎样的男人?”

“哦,就像那个老婆婆说的,是个身高超过六尺的彪形大汉,秃头——应该是剃光头吧,而且三更半夜的却戴着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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