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吧。”
这声音如此微弱,我几乎没有听到。昔日重现。
“你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问道。
她抬了抬手,似乎要拂走我对她的责备。这手抖了抖,她把它在胸口放平。在车这边我仍然感受到她的恐慌。她的身体暖暖的,发出檀香和汗水夹杂在一起的味道。
“我会的。我会的。给我一分钟时间。”
“加比,别再敷衍我了。”我说道,语气比原本设想的更严厉。
“对不起。让我们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吧。”她恳求道,把头埋进双手中。
好吧,我只得依她的话行事。她必须得镇静下来,才能以她自己的方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怀疑她是否真的会和盘托出事情的原委。
“回你家?”我问道。
她点点头,再没有从双手间抬起她的头。我发动汽车,朝圣路易斯街驶去。我开到她家前面时,她依然不发一言。她的呼吸声已经平缓下来,可是手仍在颤抖。她的双手不停地合上松开,交织在一起,又分开,然后再次因恐惧而交错。这是恐惧的手指舞。
我把车停在公园附近,熄掉引擎,担心即将来临的交锋。每当加比遇到问题,我总是她的咨询顾问,健康、父母矛盾、学业、信仰、自卑和爱情的烦恼,我通通都开导过。但我每次都觉得自己心机白费。下一次我再见到她,她总是变得非常开心和安静,完全忘掉了那场大灾难,无一例外。我并非缺乏同情心,而是我伴她一路走来,已经见过太多类似的事情。我记得有次她以为怀孕,而事后证明不是;那只丢失的钱包原来压在沙发垫子的下面。然而,她的激烈反应总是令我十分困扰。尽管我非常希望独处,她看上去似乎并不想这样。
“你要我今晚陪你吗?”
她没有回答。广场那边一个老人正捆好一个东西放在头下面,曲身躺在长椅上准备过夜。
我们之间的沉默持续的时间如此之长,以至于我以为她根本没听到我的话。我转过头,正要重复刚才的话,却发现她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我这边。之前的战战兢兢如今已被绝对的静止所代替。她的脊柱挺直,上身朝前,完全没有靠到椅背上。一只手撑在大腿上,另一只则握成拳头紧紧地顶着嘴唇。她双眼斜视,下眼睑微微颤动,几乎不让人察觉。她似乎在脑里衡量什么,考虑变量并计算结果。这突然的情绪波动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一定以为我疯了。”她完全平静下来了,声音低沉并经过调整。
“我很困惑。”我没有说出我真正想的东西。
“噢。你说得真委婉。”
她边说边发出自嘲的笑声,慢慢地摇摇头,长发摆动。
“我想刚才在那里我真是吓破胆了。”
我等她说下去。一辆车的车门砰地关上。从公园里传出低沉而伤感的萨克斯乐声。远处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这就是城市的夏天。
在黑暗中,与其说我看见,不如说我感觉到加比注意力的焦点转换了。似乎她把我带到一条马路的前边,却在最后一分钟转向了。如同自动相机的镜头,她的眼睛又被重新调到瞄准我后面的某处,看起来她打算再次把自己封闭起来了。她又在心里和自己开会,衡量各个方案,然后再决定以什么面目示人。
“我没事了,”她说道,收拾好公文包和肩包,伸手去拉门把,“我很感激你来帮我。”
她决定逃避。
可能是因为疲倦,也可能是由于这几天的压力。无论是什么。我都不可能知道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