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骨头在说话 第一章(3)

在教会的光辉时期,许多人家纷纷坐火车送孩子到这里做牧师。现在依旧有人来,不过人数非常少。大点儿的房子如今出租给从事世俗教育的学校和研究机构,互联网和传真机取代了《圣经》经文和神学讲义,进驻此地。也许这对于现代社会来说是个绝妙的讽喻。我们埋首于人与人的沟通交流,来不及关心那位万能的缔造者。

我把车停在神学院对面的一条小巷,沿着舍布鲁克大道向东看到蒙特利尔学院租用的地方。没什么异样。我伸出一只手臂到窗外探头去看后边。被太阳晒得滚烫的金属灼到了我手臂内侧的皮肤。我连忙把手缩回去,像只被棍子戳痛的螃蟹。

哦,他们就在那边。一个中世纪石楼前很不协调地停着一架警车。我远远地看到那辆蓝白相间的巡逻警车,车身印着“蒙特利尔市区警察局”字样。它堵住了建筑物西入口的位置。一辆灰色的加拿大水利货车就停在警车前面,车上横放着一些梯子和装备,看上去就像个太空基地。货车旁边有个穿制服的警察正在和两个穿着工装的工人说话。

我往左转,切入舍布鲁克大道向西的车流中,看到没有媒体记者在场便松了口气。在蒙特利尔,与记者打交道是件双倍麻烦的事,因为来的记者都是采用英法双语的。如果记者用其中一种语言来追问我,我会觉得不太自在。若被人用两种语言前后夹击,我会变得非常无礼。

拉曼彻是对的。去年夏天我的确来过这里。我想起这个案子了:在修葺一项水利工事时挖出了一些骨头――教会的财产,以前的墓园,用棺材埋的――打电话叫考古学家来吧――结案。希望这次的报告上也出现同样的字样。

我好不容易才把我的马自达轿车在货车前面停好。那三个男人停止交谈,一起朝我这边望过来。我走下车,警官先愣了一下,似乎想把事情想清楚,然后才向我走过来。他的表情有点严肃。下午四点十五分,他值勤的时间大概早该结束了。看来他不想待在这里。当然,我也不想。

“你得把车开走,女士,不能停在这里。”他边说边挥手示意,指示要我离开的方向。我可以想象他驱赶土豆沙拉上的苍蝇也是用同样的手势。

“我是布兰纳博士,”我说道,用力关上马自达的车门,“法医鉴证实验室的。”

“噢,你是验尸官 ”他的声调太假了。

“是的。我是法医人类学家。”我放慢语速,像个小学二年级的老师,“我专做尸体挖掘和骸骨的案子。我想这次的事符合我的两项专业。”

我把身份证递给他。他衬衣口袋上方的小黄铜色长方形刻着他的名字:格吕克斯警官。

他看了看身份证上的照片,再次打量了我一遍。我的外表不怎么有说服力。我本打算今天一整天都用来黏合头骨的,所以没有打扮一下。褪色的棕色牛仔裤、牛仔衬衫,袖子挽到胳膊肘,光脚蹬着一双帆布鞋。头发用发夹挽起来,一些没扎住的头发散乱地挂在脸旁和颈上,身上满是万能胶的点点滴痕。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贴墙纸贴到半途而废的中年妈妈,完全不像是个法医鉴证学家。

他拿着我的身份证认真研究了半天,之后一言不发地把证件还给我。我显然不是他期待的那个人。

“你见到那些遗骨没有?”我问他。

“没有。我还在封锁现场。”他挥挥手指向旁边望着我们的两个男人,挥手的姿势没刚才那么夸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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