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还不能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他的话好像很有说服力。“那……”我鼓起了勇气,小心翼翼地试探他,“我可不可以都……”
羽人肯定是假装不明白。真坏!他就是想听到我说都要才行。
“我都要啦!”我赌气说。
羽人大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他都会给我的,其实一开始他就是逗逗我而已。羽人和父亲一样,都很宠我,这我知道。
这个上午,我学会了七个和弦。羽人说有了这七个和弦,就足够我讲大部分的故事,唱很多的歌谣。这是真的吗?我一直很崇拜那些行吟者,原来他们只要做一个早上的功课就可以出门行走,他们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一下降了很多。可羽人说不是这样的,他说没有见过我那么聪明的学琴者。“我可是练了几十天才熟起来的呢!”他说。他一定在哄我,不过就是把手指在琴弦上移来移去而已,羽人那么了不起,怎么要花那么多的时间呢?我想到琴弦,手指就自然跟了上去,哪里需要练的。不过我还是喜欢听见他夸我。大家都夸我漂亮夸我聪明,可是我不觉得。羽人说的,我就爱听。
“你可以试着唱一下歌谣了。”羽人说,“我们唱哪首呢?”
哎呀,这就要真唱了,我忽然心虚起来。很多很多好听的歌谣从心中掠过,可我一点也想不出来应该怎么弹奏。“唱那个不要咱的金好了。”我想起那个滑稽的歌谣,那是最简单的。可是我的脸接着就红了,我今天金也要了银也要了,还要唱这个歌。
“羽人可没有看出我的想法来,他只是和我一起唱。
他也不要咱的金,
他也不要咱的银,
他也不要咱光彩夺目的华丽织锦,
也不要咱磨薄了嘴皮子的万语叮咛。”
要不是我听见秋角声的话,我一定会把秋选的事情给忘记的。这样学琴唱歌,有多么快活!可是我听见了那低沉的声音远远传过来,吓得连忙跳了起来。
“我们错过啦!”我带着哭腔说。
“错过什么了?”羽人没弄明白。
“半天的秋选啊!”秋选虽然有三天那么长,可是只有头一天是各部的豪杰真正比试,后面两天就是大家一起做游戏、做好吃的、唱歌跳舞庆祝而已。
“哦,那你赶紧去吧!”羽人站起身来。
“你也去啊!可好看了。”我连忙安慰他,“最好看的都是在下午半天呢!”
“我不去了。”羽人的声音里有一丝歉意。
是我呆得太久耽误他干活了吧,已经花了一个上午陪我了。“去嘛!”我又开始耍赖,“我叫爹发话……”我突然咽回了后半句。泥屋里好像宽敞了不少,原来堆在那里的铁器都不见了。“你没活了吗?”我突然懂了,“你要走了!是不是?!你要走了才送东西给我,才教我学弹琴……”
羽人不说话。我知道我猜对了,他的床头已经倚上了一柄长长的绿色角端弓,床上整齐地摆着几个包袱。
我委屈极了,眼睛一下子酸了起来。但是我低下头,不让他看见我的红眼睛。我才不要让这个羽人嘲笑我,他只会哄我,不跟我说实话。我不要理他!我跺了跺脚,冲出小泥屋,眼泪终于抑止不住地飞洒开来。
“微风。”我叫它,它乖乖地把脑袋递过来让我抱,还是它对我好。我想摸摸它的脸颊,才发现竖琴和面具都还紧紧握在手里。我把它们举得高高的,却终于没有扔回那小泥屋去。“我们走。”我说,微风就飞奔起来。我抱紧了竖琴和面具,脸上都是泪水。依稀彷佛,那小泥屋里传出一声叹息。
为什么要生气呢?我从来都没有那么难过,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哭成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只是有些东西在心里面膨胀,胀得我酸极了。我不要这个样子。我不用这个样子的,我想起来,河络的面具就在我怀中。
翼无忧,我不会哭给你看,我要你知道,我不是朱颜公主,我是无忧公主。
如果不是言涉坚昨天晚上已经打听到秋选的内容,我们今天一定要郁闷得多。
秋选中虽然不都是些挤奶剪毛的杂活,和我们原来设想的比武竞技还是相去甚远。一早上没比上多少战场上的弓马功夫,倒是狠狠练了练训马角力什么的,我的鬼弓武士自然占不了什么便宜。尽管事先都知道了,属下们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有天分的人是少数,对大多数人来说,得第一只是个值得不值得的问题。像我的蓝衣们这样处处争先,却没有处处用功的本钱,跌下马来也是迟早的事情。这是我的错,蓝衣们飞扬跋扈的日子不能再持续下去了。
一个夜北人问我:“大晁朝原来不用养马的吗?”那时候我手下最精锐的骑士刚被一匹烈马摔下来。夜北各部没有常备的军力,他们出生在马背上,生长在马背上,每个人都是战士,每个人也都是牧人。只是,那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大晁就算没有培养出那么好的马师,只要去掠来不就有了?大晁征战四方,所用的良马千万,夜北又怎么可以相比拟,还不都是从北方草原上夺来的?那个夜北人是素巾部的王子,我于是知道素巾部有一个呆子。
七海七部到得这样整齐,很有几个奇奇怪怪的人才,那些比试还真好看得很。几处赛场一阵阵的欢声雷动让白马充斥着喜庆的气氛,让郁闷了一阵子的鬼弓们也染上了喜色。不过眼下这场赛事未免拖得太久,我的头皮都开始发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