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离吐了口长气,难过地说:“这是真的。”
“不……”何桔枝双手抱住后脑,发出一声尖叫,“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你骗人你骗人。”她不停地摇晃着脑袋,两眼变得通红,瞪着方离,“骗人,一定是骗人的,你们都喜欢骗人,你们都是骗子。”
“桔枝,你冷静一点……”方离试图安抚她,“也许并不是你杀的……”
听到这句话,何桔枝略微安静下来,露出欣喜的神色,说:“方离姐,你相信不是我杀的?”
方离思索片刻,把藏在背后的面具拿到身前并且举高,问她:“桔枝,你第一次看到这种模样的面具是什么时候?”
面具一出现,何桔枝的眼中就开始闪烁着一种狂热而危险的光,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具,不肯说话。
方离又一次问:“桔枝你第一次见到这个面具时发生什么事情?”
何桔枝脸上肌肉微微抖动一下,说:“是出戏,那人戴着这个面具,爷爷说那是神,然后说神有权利杀坏人。”
方离眉心微蹙,大概听明白,何桔枝看的是一出傩戏○19。“那你后来还看到这种类型的面具吗?”
何桔枝眸中精光暴长,两颊的肌肉颤动得厉害,眼睛里又一次出现那种复杂的感情,恐怖、兴奋、内疚等等,眼泪忽然刷地下来,她喃喃地说:“是我杀了她(他),是我杀了她(他)……”
她前后矛盾的话让方离很是迷惑,直觉告诉她,何桔枝话里的她(他)并不是指洪庆华,她正想问个仔细。何桔枝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状若疯狂地冲了过来,方离吓了一跳,连忙闪到一边。何枝枝趁机打开房门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喃喃地说:“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
“桔枝……”方离追出门外,何桔枝已跑到走廊的中间,回过头来哀怨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咚咚咚地往走廊尽头跑去,一会儿她的身影闪入楼道消失了。
方离静静地站立片刻,只觉得浑身疲倦,额角和头皮都在隐隐发疼。她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办公室,先去洗手间洗净额头的伤口,抹上红药水。跟着梳理着乱蓬蓬的头发,随着梳子的起落,掉下一把头发,这都是何桔枝抓落的。
方离心疼地摇了摇头,想起何桔枝前后三次的神态差异,越想越诡异。她放下梳子,拿起放在洗脸台上的面具。白色灯光下,劣质油彩也焕然一新,但依然掩饰不了它的粗糙简陋。
方离看了良久,慢慢地将面具举到面前,镜子里她的脸被诡异的面具代替了。戴还是不戴?她犹豫了片刻,缓缓地将面具往脸上扣……
面具的边沿一触及脸皮,油然而起的一种麻痒的感觉,像小虫子般往肌肤里钻。方离心里一怵,连忙放下,狐惑地看着它。何桔枝做的这个面具很薄很轻,边角都没有挫平滑,一溜参次起伏的小锯齿。这就么简陋的一个仿制面具,令何桔枝前后判若两人。方离越想越不明白,好奇心也越盛,几次都产生一种戴上去的冲动,但一想到何桔枝的景况,又害怕后果不受控制。
两种思想斗争了几次,她还是不敢下定决心冒险,于是回到办公间里打电话给徐海城:“大徐,你来我办公室一趟吧,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徐海城疑惑地问。
方离说:“何桔枝刚才来过我办公室,留下一样东西,你一定会有兴趣……”话没说完,徐海城截断她的话:“她人呢?”
“她跑了。”
“方离,你怎么将她放走了?”徐海城的声音忽然变响,透出责怪之意。
方离微愠,说:“你都不知道当时发生什么事情?我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哪知道怎么处理?我又不是警察……”额角的伤口隐隐发疼,她不由自主地伸手轻抚了一下,心中蓦然一股自艾自怜,“早知道不给你打电话,没来由地挨批。”
“我半个时辰后到。”跟着话筒里响起一声长长的嘟。方离放下电话,坐在位置上怔然地看着傩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