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是王熙凤从娘家带过来的嫁妆,又是被贾琏收在房里的妾侍,这下子她的地位就很尴尬了。给了贾琏就该是贾琏的人,陪凤姐嫁过来的,又该是凤姐的人,她就只好像个溜溜球儿,在夫妻间转来转去,寻找一个平衡点。
这个平衡点绝不是天平秤上的公平点,她是宁得罪主公,绝不得罪主母。从小陪着王熙凤一块儿长大,小姐的手段她有什么不知道的?得罪了她,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你以为狐狸那么愿意围着老虎转?跑又跑不脱,小身板儿不够虎大爷一口嚼的。不围着转成吗?所以平儿就是朵女人花,专门伺候女人的花。平儿和凤姐是秤不离砣,槌不离锣,公不离婆,荣国府是座大戏台,两个女人唱戏来。
那么,假如我们给她两个选择,一个是留在这里,当凤姐的心腹、贾琏的妾,吃好的,穿好的,每顿饭有四个菜的份例;一个是嫁出去,和一个普通的男人当一对正头的夫妻,野菜根子咸菜汤,五冬六夏就这一身粗布衣裳,她会何去何从?如果是鸳鸯,她会痛痛快快嫁出去;如果是袭人,她会高高兴兴留下来;如果是现代人,小洋楼住着,山珍海味吃着,绫罗绸缎想怎么穿怎么穿,当小老婆怕什么?于是贾琏就发财了,养一堆小老婆。但是,放在平儿身上,我还真不知道她会怎样选择。
好在命运恩待她,不给她左边一堆草,右边一堆草,让她犯愁不知道吃哪一堆好,结果活活饿死掉。它用大手把另一种可能性刷刷抹掉了,就剩这一条路,上!于是平儿就奋勇直前了。磕破了,绊跌了,走顺了,成金光大道了,都是她自己的事,我们只负责在她身后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