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病,为什么非要进医院?”(1)

――高三生自述之二

我是个女孩,从小天真烂漫,爱说爱唱,但是考进重点中学后,我的“擅长”被无情地剥夺了,特别是进入高三后,那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家”――我们都偷偷地这样称那位年过半百的老师,就更不得了啦,几乎每天要在课堂上讲一通:“同学们,现在是最后的时间了。命运就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中,把一切爱好、一切性格全部埋藏起来,集中所有精力,学习、复习、复习、学习……”在她的严管下,班上的文学社停了,歌舞组停了,甚至连女生和男生之间的玩笑也停了。如果她见我们同宿舍的几个女生在中午休息时说段开心话,也会板着脸过来训斥道:“有时间说废话还不如多养养精神!快,去午休!”

日复一日,我们往日充满活跃和朝气的班级,变得除了读书和回答问题时有声音外,仿佛相互都成了陌生人,除了埋头做作业,就各自捂头睡大觉。不是没有想说话的人,也不是没有想笑的人,只是那个“老人家”时时刻刻像幽灵似的站在我们身后。当我们刚想彼此说一句轻松的笑话时,突然发现她在身后站着,神经就会一下紧张起来,刚刚有的一份开心也随之消逝了……唉,我是个从小爱说爱笑的人,从小学到初中,如果一小时里没有从我嘴里说出一句逗得老师和同学乐弯腰的笑话,有人就会以为我是不是生病了。可是到了高中特别是高三后,“老人家”似乎对我格外严管,想必她早已从其他老师那儿了解了我的秉性,所以,只要有同学刚想与我说上一两句轻松些的话,又立马将后面的话咽回肚里,脸色也变得非常特别,这时我转过身,准会看到“老人家”就站在我身后。慢慢地,同学们远离我,仿佛见了我就像见了艾滋病患者。有一次我真火了,抓住一个原本与我很要好的女同学,抱住她就挠她痒痒。谁知那同学急得大嚎起来,她越嚎我就越使劲搂住她,谁知她竟用胳膊狠狠地捅在我的左脸颊上,在我“哇”地叫疼的那一瞬间,她逃跑了。我当时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动,我心头感到无比惊骇,难道同学们都因为迎接高考而变成连玩笑都不能开的小胆子“羊羔”了?当我再转过头时,我又看到了那个“老人

家”――她毫无表情地告诉我:下午下课后,到她办公室去一趟……

从“老人家”的办公室走出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高三里,我再不与同学们说一句话!

日子一天天这样过去,我发现,以往总跟在我身后的那个“老人家”也不再像幽灵似的盯着我了,而且那张古板的脸有时也朝我笑笑,可我觉得她的笑与狼嚎时的狰狞没有什么区别。

日子又这样一天天过去。母亲发现了我的问题,说丽丽你怎么啦,以前人没进家就听你嘻嘻哈哈的声音,现在怎么一晚上不见你说一句话?我挥挥手,朝她说:“别烦我,忙着呢!我要做作业。”

妈妈仔细观察了几天后,跑到了学校,找到班主任,问孩子怎么啦,是不是没考好被老师批评了?还是出了其它什么事?“老人家”这回可给我说了一大堆好话,说你孩子现在进步大啦,也管得住自己了,这样下去考大学一定不成问题。“我有经验,女孩子在高三时最重要的是把她那颗玩野了的心收回来,这就等于高考成功了一半。”那“老人家”非常得意地跟我妈侃侃而谈。

我妈将信将疑地在家静观了我一段时间后,有一天突然走进我的房间,说:“小丽,你明天别上学了,妈带你到个地方看看病。”我感到很惊讶,问为什么。妈说:“你别管,我已经向你们班主任请假了。”当时我觉得很生气,可一想也行,少上一天课,还可以轻松轻松呢!

第二天,妈妈领着我到了市第六医院。我一到门口,就不肯进去。因为我知道这是一所精神病医院,初中时我班的一个女同学在这儿住院时我来过,而今天我妈竟然也把我当作精神病来就诊!

我气极了,不管妈在后面使劲地喊,我气呼呼地只管自己一个人走路。

回到学校,“老人家”一见我就装模作样地过来关切地问我怎么样。我没有好气地回敬她:“什么怎么样?”

那声音肯定很大,引得同学们哄堂大笑起来。我没料到的是这回“老人家”竟一点儿脾气都没发,还招呼班上的同学说,以后你们要对丽丽同学好一些。

这是什么话?我心头的火更大了。中午休息时,我想找要好的同学透透心里的火,不想同学们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就连连摆手说好好,是你对是你对,便躲避到一边去了。

我想完了!于是就声嘶力竭地喊:“你们是不是神经都有毛病啦?!”说着,我就把一只茶杯摔了个粉碎,茶叶溅到了几个同学的床上,但是同学们谁也不发一点儿火。看到大家无动于衷、待我小心翼翼的样儿,我哭了,悲痛地嚎啕大哭了一场……

之后,妈妈又没让我上学,带我到了一所大学的心理咨询中心。那里有个“专家”,听说还是博士,我妈十分认真地对我说,一定要配合“专家”,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我带你来之前就打听了,他们说这个专家治好了很多学生的病,人家还是北京心理学会的什么常务理事呢!”我妈已经“走火入魔”了,好像真的非要从我身上挖出点毛病来才是。那天我真急了,就在“专家”就诊的门口,跟我妈嚷嚷起来:“我什么病都没有,狗屁专家我都不看!”妈想不到我会当众这样向她大声嚷嚷,“啪”地给了我一巴掌。当时我的眼泪“哗”地涌出眼眶,心想这世上还有谁能理解我呀?妈,我恨你,恨你也不知女儿心!看着我妈那副后悔的样子,我也心软了,就想既然来了,我也好让“专家”证实一下自己没有病。

“专家”的诊室就是不一样,里外两间,外面的那间墙上挂满了各种脑神经结构图,大大小小的,还有外文的,他的书架里还放了不少诸如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引论》等书籍,给人感觉他很有学问也很“专业”。

“专家”见我后,先装作很随便地问我对当前的“小燕子现象”怎么看。

就诊就这样开始?我用眼睛瞪了他一下,心想谁有工夫跟你谈论“小燕子还是大燕子”,赶紧拿出你的真本事还我清白!

“专家”见我毫无表情,也不回答,便又发出了第二个问题:“你觉得未来的因特网是否可以与人脑连接呢?”

狗屁,你知道人脑怎能与狗脑同样思考一个问题吗?这话我是心里说的,但觉得很过瘾,因为我已经认定:这样的所谓“专家”也是无法还我清白的,或许更倒霉。

算给我说中了。在发现我几次毫无反应与厌倦之后,“专家”便让我妈在外屋稍坐等候,带我进了他的里屋。这是一间约十来平米的小屋,里面除白白的墙外,什么色调都没有,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而这位“专家”则颇为认真地又问了我几个诸如“你假如真的感到心头烦躁,就可以在此敞开心扉”、“或者你感到外面的世界对你很压抑,而在这里你用不着顾忌什么,大喊一声也行,高歌一曲也成”之类的话。听完他的话,我差点没笑出声,心想好端端的人,跟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可谈的,真要是在这儿大喊大叫不真的成精神病了吗?哈,看来所谓的“专家”才是一些有病要医的人哪!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