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功大师的预测也没有那么准(1)

宣布结果的那天晚上,合唱团的女孩们抱在一起哭了,天真的她们认为失败的原因是她们还唱得不够好。转播结束后,我和中央电视台的同事们从体育馆走回饭店,一路上大家都不说话。雨后的马路上到处都是水洼,路灯拖出我们长长的影子。回到房间,我把挂在衣橱里的礼服叠了起来,压进了箱子。那两件礼服,我从此再也没穿过。回国的飞机上我哭了,不是因为输不起,而是因为何老特意走到我身边,说:“杨澜,真对不起,让你白跑一趟。”都这个时候了,老人永远想着我们,让我感动。透过舱窗俯视,美丽的蒙特卡洛阳光灿烂,白帆游弋,让中国人的失落如过眼云烟。我心里想:“我们一定会再回来的。”怎么回来,我其实并不知道。

申奥的经历促使我做出人生的一个决定:辞去工作,出国留学。我感到自己就像一只井底之蛙,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得那么少,对国际事务的认识那么幼稚,甚至,自己的英语那么不够用!

我要永远感谢2001年春节前接到的那个电话。我当时刚生了女儿两个多月,正在家里手忙脚乱呢,电话铃响了。是奥组委的赵卫,他自我介绍后就直接问:“我们想聘请你做北京申奥形象大使,并且参加文化计划的陈述小组,你愿意吗?”“当然!”我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感到意外,好像自己早就知道会接这个电话。我只问,需要我什么时候到位?那天晚上,抱着怀里的孩子,我对她轻声说:“宝贝,看来妈妈要提前给你断奶了。对不起!妈妈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件没有完成的事。”直到今天,女儿还会很骄傲地说:“妈妈,这么说我也为北京奥运会做过贡献是吗?”当然,宝贝!

也许这样说有点不讨人喜欢,但我时候还是认为,93年申奥失利未见得不是好事。只差两票,挺“冤”的,也不“冤”。就像任何一场体育比赛,有本事就别差那秒。输,就要认。有些事必须水到渠成,瓜即使强扭下来,也是不甜的。中国人当年有点心急,急着出头,急着证明给人看,是可以理解的。这二十几年,如果心不急,也发展不了这么快。但高楼大厦起得容易,改变理念,提升政府管理能力和民众的文明素质就没那么容易。失利让人清醒,让人长进,就像发豆芽时要在上面压个碟---有压力了,豆芽长得壮些。改革开放之初,中国人全体眼巴巴地盼着运动员那一块金牌,为国争光,因为那时咱们觉得处处不如人,需要金牌长志气。结果,运动员们不堪重负,奥运金牌也有点变味。朱建华在汉城一失利,上海家里的玻璃就被砸了;李宁从鞍马上摔下来,下飞机时就要老老实实走在最后一个。吓得走在第一位的高敏脊梁发冷,得到的鲜花越多,越怕承担不了日后的失败,不惜装病也要闹着退役。这让她出征巴塞罗那奥运会时经历了炼狱般的精神考验。那时的中国人,输不起啊。

2001年的北京与1993年相比不可同日而语了。我们是不是只有奥运会一种机会来让世界认识我们?当然不是,人有了底气,眼光就会放远些,心胸就会宽阔些。就象你在家里请朋友吃饭,人家问你为什麽,你是说:"因为想秀一秀家里的新装修,你看,家俱都是镶了金边的!"还是说:"因为想让大家好好高兴高兴!"?有了这种心态的成熟,目标也就更单纯些,即使听到风言风语,也要把它们当作是一个民族成长的必然经历的烦恼。

2007年7月13日,当我站在国际奥委会委员面前,准备就北京申奥的文化计划进行陈述时,我一点都不紧张,甚至不去想最后的结果。邓亚萍事先对我说:“想赢就不紧张,怕输才紧张。”而我的心得是:“把自己忘掉,紧张从何而来呢?”那一刻,我就是一名信使,把信传达到是我的使命。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那些凝聚的多少人心血的精简了再精简,推敲了再推敲的字字句句,都要打到听众的心里去。那天现场的光线从观众席后射向讲台,我看不清人们的面孔,但我又似乎能看见他们。该笑的地方,他们笑了,该惊喜的地方,他们在深呼吸。结尾处我说:“七百年前,当马克波罗即将去世时,人们再一次问他:‘你所说的那些关于东方中国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马克回答说:‘我告诉你们的不及我看到的一半!’来北京吧,用你们自己的眼发现中国。”这些话打动了他们,我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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