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马洛里侦探呆呆地站着不动,好像很难接受这个消息似的。末了,他打开那封自白书,里面有十多行字,他从头至尾读了一遍。那是一个可怜、混乱、无条理、扭曲的心灵的自白。她也深爱着达罗,当他决定离开她时,她的爱都变成了恨。她亲手将达罗太太毒死,再伪造达罗的签名,将罪行嫁祸给他。可是她对达罗的爱又突然复活,痛悔之下,终于以自杀谢罪。
“达罗太太之死其实并无神秘可言,”稍后,思考机器对马洛里侦探和哈奇说。“女孩和狗同样死法,表明这是一起毒杀案;我们也知道解剖时狗身上并没有发现任何伤口,由简单逻辑推理就可知道毒素是由吸入方式进入身体的。众所周知,最强有力的吸入性毒素就是氰酸剂,几乎可立刻致死,因此这是我首先考虑到的毒素。这种毒素实在太强了,很少会有纯的氰酸剂出售。在店中能买到的大多是百分之二的溶液。这种溶液,只要在花瓣上滴上一滴就能杀死布尔道克小姐,而狗如果闻了,也会遭受同一种命运。
“因此,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布尔道克小姐是怎么死的。我们也知道氢氰酸溶液非常容易挥发,因为女孩死时房间的窗户开着,我们看到这枝花时,花上的毒素已经消失在空气中了。可是我仍然捕捉到一丝残留的气味,闻起来就像是压碎后的桃仁。
“这些事弄清楚之后,我就到花店去调查,”他继续说,“花店收到十二枝玫瑰花的订单,事先付过钱,而且全都送到布尔道克小姐家去了,可是杀死女孩的却是第十三枝玫瑰。从花店的收据簿上可以看出来,在四周中,每逢星期一、星期三、星期六就送出一枝玫瑰花,所以一共送了十二枝。但布尔道克小姐被杀那天是四周后的星期一,因此是第十三枝。这枝玫瑰由某个人送到,花店的收据簿上没有送出的记录,所以并非从花店送出,而是从别的地方送出的。
“此外,送花时的特别安排,每次只送一枝,上面也没有送花人的卡片,显示出这是布尔道克小姐跟送花人之间的秘密协议。换句话说,她很可能知道花是谁送的,但是送花人的身份又不能让别人知道。因此,这些花其实是一种联络方式,抑或是一种爱情的象征,在她家中不会像书信那样引人注目。
“因此,布尔道克小姐跟这个不知名的送花人之间必定有某种关系。可想而知,这个不知名的人不能跟女孩公开来往,必定是女孩家中有人反对之故。谁呢?她的父亲!你们看出来没有?我只是随随便便地问了一句,他立刻勃然大怒,一个人的名字浮出水面,达罗先生。这样,整个事件就指向达罗先生了。再加上原先寄到花店的信件也是从华盛顿来的,这更加深了他的嫌疑。
“在警察局,我看到了那枝杀死布尔道克小姐的玫瑰花。我小心地闻了一下,闻到一股淡淡的碎桃仁的味道。接着我检查装花的盒子,发现上面的笔迹像是男人写的。我已经看过花店的收据簿,知道这不是花店工作人员写的。会不会是达罗先生呢?唐尼侦探为我找来了达罗先生的笔迹,两相加以比较,看起来很相似。这一点跟其他已知的事凑在一起,事情就很明显了。你们看出来了吗?秘密联络,毒剂,都指向同一个人,达罗!因此,我告诉过你,马洛里侦探,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可是,就从装花盒子上有他的笔迹这件事,使我想到这件谋杀案可能不是他干的。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会笨到亲笔在装花的盒子上写字。
“此时,布尔道克先生接受了他女儿被谋杀这件事实,提供赏金以求缉拿凶手,而达罗先生前来找我。一旦他走入我的房门,告诉我他的故事,我就知道他是无辜的了。他说布尔道克先生憎恨他(两人之间到底有何矛盾跟此事并无关联),他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躲起来,为什么他不敢去找警察,为什么要来找我等等。他对我说他去找皮库妮小姐,可是她不在。所以我们就一起过来。门锁着,公寓管理员打开了门,看到你我看到的那幅景象。”他停下来,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总之,”过了一会儿,他补充说,“这个自杀的女孩知道达罗在按时送玫瑰给布尔道克小姐,为了报复达罗的移情别恋,她也去买了一枝玫瑰花,在花瓣滴上一滴氢氰酸毒液,亲自把花送了过去。包玫瑰花的蜡纸能暂时避免毒剂挥发,等蜡纸一打开,毒气就弥漫出来,结果你们都知道了。”
好长一段时间,马洛里侦探和哈奇都说不出话来。最后记者想到一个问题。
“你要我送压碎的桃仁去给女仆古德温……”他开口说。
“呵,对了,”思考机器打断他的话。“那只是个小小的心理试验,为什么会有那种结果我无法解释。这也是科学上许多怪现象之一,哈奇先生,就如你看过的蛙腿肌肉试验。比方说。戊烷基硝酸盐是种强烈的心脏刺激药物,闻起来有香蕉油的味道。如果某个人用过这种药物,然后让他在不知情之下闻到香蕉油的味道,那个人就会有如服用戊烷基硝酸盐的感觉。氢氰酸闻起来有桃仁的味道。我要你送桃仁去给古德温闻,目的是要找出在这件谋杀案中有没有用到氢氰酸,而她是否在不自觉中闻过这种毒素。结果证实了我的逻辑推理。”
(游健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