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生命中,他们是我的根基。生活带来客观性,依旧无法削弱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爱。
昨夜给周煜发短信,我在被窝中流下眼泪来。我的一切,都是父母赐予我的。我应该好好地生活。
它是记忆之中的尘土
即使是每分每秒都在身旁,依旧有孤独的时刻存在。元宵节的晚上,我独自一人在教室中。或许是有太强的占有欲,觉得有一人陪伴依旧不够,但当最终所有人都离去,心中却深切地疼痛。是此前不懂,人的一生注定孤独,它是我们的本质,即使有人陪伴,终会无话可说。寂寞是记忆中的沙尘,屡次沉淀过后在玻璃瓶底部积起厚实的陆地。它并不仅仅是一种高贵的精神食粮,而是我们生存的基础。
的确,孤独一人仍然可以做很多事,也并不会时时感到寂寞。效率更高,减去与他人纠缠的时光,一言一语地说话,若不及时断开,便是另外一种活法。独自上课,去食堂,写作业,回寝室,安排好一天作息。一切有条不紊,并且相信一些美好的事也会被冥冥之中安排在宿命之中。很多人并不适合共处,只因孤单才美。
只是某天早上在安乐窝中醒来――那是昨夜用枕头被子披肩与玩偶苦心构建的巢穴,仿佛能够长久地在其中躲藏起来,冬眠,无须见到寒冷――突然觉得疲惫。天哪,又要熬过漫长重复的一天,强迫自己假装充实自得。我没办法再这样下去了。
我不可以停下来
塔塔羡慕我,通讯录中有这么多人可以联系。但他不知道,我也曾与他一样,写了很长的信却找不到一个人能把它交付。
其实很多时候我很羡慕塔塔,有大段零散时间。尽管我知道他亦有极多的事情要做,却总是不常有学业与工作上的压力,可作短暂的放纵。有时听到他说,今天又去了哪里哪里,见到了谁谁谁,家中的哈士奇,或者只是一天懒散的生活。凌晨睡去,早早醒来。冲凉,穿上护膝换好衣服,套上一件宽大的反光运动衫,抓起钥匙就可以出门跑步。我甚至羡慕他不需有太多的睡眠。
只是他说,北京的冬天很冷,很想家。
浓烈偏执的性情泛滥,在二十年的时光中渐渐变成笃深沉默的人。也只有极少人知道,他曾经是个那么容易让人担心的人。那些骄躁轻狂的过去,只有心知道。只是它依旧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了印记,发梢、耳廓、眉宇、嘴唇。
像是时光握住了手。
几年前他去打了唇洞,那晚打来电话,说:“我很不开心。”我一度认为他是个被家庭与社会宠坏了的孩子,离经叛道,狂放不羁,依靠自由放纵终日在逃避社会的洗礼,终有一天会被现实教会妥协。塔塔创口感染,发了三天的烧。我去看他,知道他家的钥匙就放在门口兰花的花盆缝隙之中。打开门看见白色被窝中酒红的发丝,竟想起血来。
可是后来我突然发现,我越来越无法对他下一个准确的评论。塔塔最终进了中国最好的大学。我非常震惊,因为我一直认为他的人生一直是毫无目标的。他是一个真正天真烂漫的人,很多地方我差他太多。也许可以说成是年少轻狂,不懂事。我们经历得太少,想得太多。总是足够尖锐,但却不够深厚。有时候我会觉得少年是世上最残酷的人。现在如果有人对我说生活是美的,它就是美的。不再会突然感到伤感,更容易相信一些好的东西。我知道已经有人为我预设好了今后两年的路,这样很好。生活固然有它的局限性,安然度过有时会是最好的途径。
生命被成倍地消耗掉,现在只是尝试着断断续续写下一些片断。它们对于我的意义只是瞬间,用以丧失,借以证明我生活中的某一段时光曾真正存在过。我们并未被人纪念。
强迫自己相信如今所学的所有皆是有用的东西,满足求知欲,提升思维能力,或者其他。在压力、疲劳、空虚之下懂得的坚忍与沉默,能使人变得寡言务实起来。我期待这样一个自己。
喜欢独自一人或喜欢絮絮叨叨地说话。
喜欢冗长的慢调或喜欢劲烈的拍子。
喜欢淡旧的棉布衣服或喜欢廉价的色彩鲜艳的服装。
喜欢款式老旧质朴的70年代的戒指或喜欢炫目的假首饰。
喜欢清晨或喜欢艳阳高照的午后。
喜欢夹着笨重的三脚架与单反相机或喜欢对着镜子不厌其烦地自拍。
并不能评判出哪一种是更好的人。那么多方面的性格,那么多方面的生活。
“新概念”之后我花了很多时间去思考书写的意义。生活中的很多东西容易帮助我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它们静止不动,绝不会再被改变,却容易丧失。我们的书写有许多局限,我们还有太多的东西没有看到过。多年前一个微小的瞬间,在经年累月的悲伤中追赶上了我们,如果失去便不可挽回。并非忘却内容,而是失去对它存在的记忆,彻底从生命中擦除,逐渐变成一个缺少往事的人。我觉得这很可怕。
李炫说:我不可以停下来。他又怎么会知道他是那样一个让我惊奇的少年,仅仅因为我的一句话就想尽一切方法从湖南赶来上海参赛。“放假后的第四天,妈妈告诉我,上海有个叫‘新概念’的复赛通知书来了。通知书被不知情的奶奶引了火。”我说:“如果你能来上海,我会去接你。”飞机停航,机场封闭,他最终都没能到达。我发短信告诉他复赛的三道题目。
他后来写:“我说过我是一个很懒散的人,我不会为了什么去创造什么。就是这段深刻的经历,具有强迫我提笔记刻下来的威慑力。”
“像朴实的农民,用最原始的锄头开辟苍茫的大地,他们的身后是最广阔的天空。”
像在书写我们的青春年代,并在这之后逐渐对命运顺服。即使如今已经开始理解,依旧是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