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个干净的犹太人(12)

(查娜不会用德语写信,所以我代她问个好。)

萨腊、古希亚、贝拉、查娜

“写信告诉我们一切”她们这样要求,可是她无法向她们解释。首先因为她的词汇量有限,然后因为需要使用代码以逃过审查官的审查,所以信的内容受到了很大限制。为了增加信件通过审查的几率,她试着尽量不去抱怨食物或环境的脏乱,或者提到自己从没消失过的对被叫去办事处受罚的恐惧(有时是因为她不服从某个警卫的吩咐)。

她不再每天去打听回家的事了。劳动营里的劳工和纳粹官员的不断增加表明杰帕斯多夫劳动营越来越像永久性的了。如瑞泽尔所说,梅林和他的代表费妮·兹阿那拒绝和劳工家属见面,他们没有转达莎拉对她家人的问候,也懒得去劝慰她的家人,说她身体很好或不日就将回家。但瑞泽尔相信莎拉会回家,至少是暂时的:“这该怎么解决,你可以给谁写信,才能休一次假?”

当整整一个月没有收到来信后,瑞泽尔开始急得要发狂了。

索斯诺维克

1941年1月12日

尊敬的艾拉女士:

首先请您不要因为我冒昧打扰您而感到不快。然而我们知道您是我们亲爱的妹妹和女儿――莎拉·冈卡兹的朋友,所以才请求您帮一个大忙,或许这对您来说只是桩小事而已。

过去四个星期我们一直没有收到莎拉的来信,我们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也许您能告诉我们她的一些情况。直接给她写信没什么意义,因为我们已经写了很多信,可是没有任何回音。我们快要发疯了。哦,我们亲爱的父母!有谁知道他们日日夜夜经受的痛苦。请您给我们写信。请不要拒绝为我们行善,告诉我们她发生什么事了。我甚至还去找过你的哥哥,看看他是否知道我妹妹的一些事情,但却无功而返。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您给我们的消息。如果莎拉能看到我们的父母,就会知道他们有多么伤心和绝望。

就写到这里吧。请接受我的道歉。致以我们最真诚的问候……

瑞泽尔

邮件在路上要花多少时间不再有一致的规律性了,而一封信是否能到达目的地也没人敢保证了。然而,除了那个“Z”形的印章外,没有什么证据显示每封信都被认真读过。根据审查官没有把具体的词或短语抹掉的情况来判断,很可能他们懒得删掉有具体所指的语句,而是如果有什么看不顺眼的地方就把整封信扔掉。莎拉不能控制邮件的流程,但却决心在写信时更加的小心,多暗示,少解释,要更加注意掩藏自己的疲惫和沮丧。

她在劳动营的日子被无穷无尽的脏衣服堆和缝补工作所填满。当一个军官要求她改进一件已经很完美的手工缝补活时――她把他的·字带修好了,她的回应是把它扔到地上,当着他的面,踩在上面。他立刻把她拖到办事处。她躲过了一顿打,而只是挨了一顿训,回来时却依旧不愿悔改。

艾拉对她提出了警告,她一边微笑着承认自己年轻、无畏、愚蠢,一边却不把这些警告当回事。她并不在乎那些纳粹。如果他们今天不打她,明天会。如果她注定能活下去,她就能活下去,如果注定活不下去,她也做好了准备。

她曾经自愿要求在劳动营待六个星期,而且是热切地希望这样改变生活,结果却发现得到的是一种扭曲的自由。在家里的人怎能理解这个怪异的、黑白颠倒的地方。她不能按照那些旧规则而活,而瑞泽尔也肯定能理解她所承担的压力。如果瑞泽尔在劳动营待上一天,发现挨饿、劳累的一天还算是好日子的话,她在教训莎拉的时候可能就不会那么严厉了。那么最糟糕的一天是哪天呢?也许是明天吧。

她回家的最后期限早已过去。她从家里带来的日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已经写满了字。写这些字的人看起来就像另一个动物一样。在她双层床下的藏匿之处,她的信件堆正在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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