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像小学生那样举起手来。校长用询问的目光望向弗里茨老师,因为他不知道举手的人叫什么。弗里茨老师的一句话为狗子解开了锁链:“狗子,你可以发言了。”
“首先,我想向特意从首都柏林赶来帮助我们的同志表示感谢。我们完全同意刚才这位同志的一番话。请允许我在这里做自我批评:‘泰迪熊俱乐部’很可能会被帝国主义特务利用,成为抵抗社会主义的桥头堡,对这一危险我们没有足够的认识。之所以发展到这一步,原因就在于我们缺乏经验。因此非常感谢你们给了我们在此学习的机会。将来我们一定会有更加清醒和正确的认识。请允许我向校领导和其他同志表示歉意。”
“狗子同志给大家带了个好头,”校长又继续发话道,“威廉 匹克青年大学纪律检查委员做出如下决议:
1、立即解散“泰迪熊俱乐部”,禁止其一切活动。如有任何人试图以非法形式继续活动,将受到最严厉的制裁,必要时可处以监禁。
2、对于共产主义和工人运动在反法西斯斗争中所遭受的惨痛牺牲,劳工青年团的同志显然还没有足够的认识。现委托历史教研室为以上学生开办特殊讲座,专门讲授革命先烈事迹。讲座将在接下来的两周内进行,时间为每晚八点至十二点。
3、由劳工青年团的同志组织义务劳动(在民主德国,义务劳动是指以苏联为榜样而推行的自愿和无偿劳动)打扫校园、刷洗宿舍厕所。在接下来的两周内每周六和周日的七点到八点完成此任务。”
如果说,我看待这件事的态度还算有几分从容和幽默的话,作为党的好儿子的狗子却深受打击。他终日战战兢兢,自己也不知道是在担心什么,是怕失去代表团团长的职务?还是怕被开除出党?据他自己讲,他的良心备受煎熬,他怀疑自己犯下了破坏革命事业的罪行,觉得本该在一开始就阻止“泰迪熊俱乐部”的啤酒游戏。
“宇宙第一、全球第一”――第一名德籍太空人希格蒙德 亚恩的来访,使干部学校的校园又一次刮起了狂热风潮。我对他并不陌生,因为东德的电视台对他的宣传极其热烈,可以说是从周一早晨到周日晚上日夜不停。
那些日子我还学到了另外一个新名词:列队欢迎。“列队欢迎”是指,为迎接某位重要人物的到来,东德学员班全体三百名同学以及国际学员班一百五十名同学一道,沿着通往大礼堂的楼梯两侧一字排开,在热烈鼓掌的同时高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即使该重要人物已走出人们的视线,即使这样的欢迎再也抵达不了他的听觉范围,列队的人们依然要鼓掌和呐喊。埃贡 克伦茨来青年大学视察时,我也有幸参加了一次这样的仪式。克伦茨像某位在巡视的古罗马皇帝一般,气宇轩昂地穿过夹道欢迎的人群,进入大礼堂。自由青年团的领导对我们几个西德来的同志甚是信任,他们允许我们加入队列高喊“万岁”。但我们没有获得与克伦茨进行座谈的机会,唯独东德团员才有资格进礼堂听报告。
或许是由于这个原因,或许是对那次滑稽的“法庭审判”怀有一肚子怨气,我和狮子决定拒绝参加学校为希格蒙德 亚恩举行的欢迎仪式。“有那时间我还不如读读马克思呢,起码能多学点东西。”我说。
晚上,文化宫里正在为亚恩举行欢迎会,会上还可以喝到免费的“小红帽”香槟。我挤进簇拥的人群,和看上去很是腼腆的“宇宙第一”聊了几句。他说,当时从太空眺望地球时,他感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