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答我,能不能飞过莺歌峡?”姜子安没有理会他眼中的急切,慢慢一字字地问。
自从十年前那一次海天巨变以后,沧浪州和苍云州之间唯一相联的狭长地带沉入了海底,带着上面昶国的一半领土和村庄。从此,两州彻底地被一百丈宽的天堑隔开。
不过,也幸亏是这样,燮王当年横扫苍云州后,终于未能挥兵南下。
“能。”少年终于点头,态度肯定。
“好。我给你自由,你以南斗之神的名义发誓,要替我把这两件东西交给莺歌峡对面黑翼军队里一个叫‘暗羽’的人手里!”姜子安拍案而起,眼神雪亮,紧紧盯着那个少年羽人,“――告诉他,东西是馥雅公主给他的。公主再也不会回去了。”
“暗羽?”低声重复了一遍,少年羽人眼睛里忽然有意外的光,当他再次把目光仔细投注在桌子上的发簪时,身子微微一颤。
这个东西……这个东西……
“好!”他霍然抬起头,紧紧握拳,嘴里吐出了翼族最高的誓言。
“要走了么?”昏暗的牢笼中,少年羽人在匆匆地收拾着不多的几件个人物品,旁边地铺上的一个中年奴隶看着他,咳嗽着,有些疲倦地问。
“这个留给你。”收拾好了的少年没有回头,把自己用的铺盖卷好,扔在中年人那破旧的一床棉絮上。他一直避开了相处了十多年的同伴的眼睛,面色冷冷的。
他就要获得自由了,而他的更多同伴却将要在这个地下角斗场里被囚禁至死。
他们这些在战争中被俘虏的战士,现在只能靠着用生命搏杀,来取悦那些战胜国的达官贵人们,从而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生病的中年人看了看他,微笑着,“早就知道,以你的身手,赎回自由是迟早的事情。羽扬,出去了,有空替我回昶国看看……我家里的情况,以前和你说过无数遍了吧?”
少年默不做声地点了点头。
刚被俘虏到燮国这个地下角斗场的时候,他大病了一场,如果不是同一个牢笼里的砾,他可能早就死了。
昏暗的光线下,中年人的脸瘦削得有些可怕,咳嗽声压抑而空洞,“我自己……恐怕是等不到出去的那一天了,羽扬。”
拉过少年刚扔过来的被褥堆在身上,但是他仍怕冷似地哆嗦着。
“昶国,昶国……”那个叫羽扬的少年蓦然顿住了,抬头,望着顶上那一丝透下光线的孔洞,轻轻问,“你们昶国,有一个叫暗羽的人,是吗?”
中年人震了一下,抬头看同伴,“你也知道暗羽将军?”
“不错……他虽然不是出生在我们昶国,却是我们昶国的英雄。论起他的出身,似乎还是和你同一个国家呢――是来自沧浪州北方的蒙国。”砾回答。
“蒙国……”念着故国的名字,羽扬的目光更加辽远,仿佛看着不知何处的过去,“是吗?……我也是好久没有回去过了……”没有理会站在牢笼外面催自己走的看管,少年抱膝在地上的稻草中坐了下来,轻声道:“砾,和我说一说十年前的那场海天之战吧。据说,就在那一战里,你们昶国沉入了海底,是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个叫做砾的中年羽人目光依然疲倦,却闪烁着热切的光。
“那时候还是共王八年三月,正是檀州之盟破裂后不久……
燮王炎凌带领征天军团,在统一了徐、荆、扬诸州后,直指沧浪州――你也知道,沧浪州和苍云州之间只有狭长的地带相联,而我们昶国,正位于出兵必经的道路上。
当然了,我们只是个小国――但是却决不是懦弱的民族。
族里所有的年轻人都上了战场,在暗羽的带领下奋起反击――你也和征天军团交战过吧?应该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一支军队――那是只要两个万人队,就能够横扫一个州的铁骑!
对手太强了,战士们被征天军团困在那边的山上,暗羽将军也受了很重的伤。馥雅公主当年刚和将军订下婚约,但是为了掩护他们逃走,她牺牲了自己。”
老兵长长叹息了一声。
“牺牲?”少年短促地问了一句。
“知道吗?馥雅公主是国主的独生女儿,她那时真是美啊……每当月明之夜,她如果高兴,都会踏着海浪,会在海面上展开翅膀跳一支叫做‘惊鸿’的舞。雪白的羽翼,漆黑的头发……简直就是海神啊。”没有直接回答少年的提问,叫做砾的中年人闭上眼睛,想像着十年前的情景,脸上仍然有迷醉的神情。
少年没有反驳,但是他却明明记得,那个如今被封为“花蕊夫人”的燮王宠妃,是一头银色的长发!
“连那自海中出现、号称龙族化身的天马骖龙,有着那样高傲暴烈的脾气……平日很少让人看见,更从来没让人骑过,也只有馥雅公主能接近它。”砾继续喃喃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