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42

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彭哥他们围成一遭,把我圈在中间,醉酒的后遗症是可怕的,头疼得像要裂开似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随着波涛起伏摆荡。我欠起身来对着眼前那一张张令人怜悯的面孔说道:“你们怎么了?”

“你还问我们怎么了,现在的问题是你怎么了?”脸色阴沉的彭哥捋着我蓬松的头发质问道,“喝得酩酊大醉是为什么呀,是不是叫爱情撞了一下腰啊?”

从某种程度上讲,痛苦也是一种财富,我并不想同他们一起分享这财富,所以我特坚决地摇了摇头,以便让他们联想到方志敏或江姐一些宁死不屈的英雄人物。

彭哥哼了一声,是轻蔑地用鼻子出气的那种神情,仿佛是在说:瞧你那点出息。或许心里在说:你跟我们是用同一种材料但是却用不同手法雕塑而成的男人,完了,这下子,我在他们心目中的完美形象被破坏了。

“是秀大妈跟你们说什么了吧?”我问道,隔夜的酒精尚未挥发干净,所以我的脑袋里面像是有一堆正在熊熊燃烧的干柴。

“还用人家说吗?所有的故事情节都在你脸上写着呢,一眼就能看出来。”苏怀摆出一副富有洞察力的先知模样,然而,我知道,这年头富有洞察力的人毕竟不多,索尔仁尼琴是少有的一个。他又追问了我一句,“肇事者是不是铁木儿?”

我可以保持沉默,不然我的话将会用来当作呈堂证供。

“好了,好了,事件的发起者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才是最后的终结者。”圣虹姐突然说,她肯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我们研究过了,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女人……”

“我当然知道这个,所以我一直在努力。”我颇为激动地叫苦道。

“你的努力是徒劳的,因为铁木儿根本就不适合你。”圣虹姐说,她的脸颊滑过一丝微笑,“所以,我们给你找了一个真正的窈窕淑女,保证对你的脾气。如果你不信,可以自己去相看一下。”

“我看,还是算了吧。”我推脱道。

“哪能说算了就算了,干脆,你收拾一下,马上跟我们走。”铃子一把将我从床上拽起来,我可怜巴巴地像周围的人们求助,却没有得到任何反应,显然,他们早已串通一气,就连平素跟我步调一致的苏怀也反戈一击,只是同情地在我的前额上画了一个十字。

看来,大势所趋,别无选择了,我不断地寻找各种理由来拖延时间,但是这些小把戏很容易被识破的,最后,心一横:好吧,去就去,到时候我一票否决就是了。决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走的时候,彭哥他们为我举行隆重的欢迎仪式,千叮咛,万嘱咐,仿佛我要出征似的。秀大妈还给我整整衣服,叫我别哭丧着脸,笑着点。负责押解的是圣虹姐,负责开车的是铃子,我则像他们俩的一个俘虏。

一路上,他们拼命地把那个“窈窕淑女”歌颂一番,说人家是多么多么成功的一个芭蕾舞演员,什么杨柳细腰,什么樱桃小口,可是我的心思不在这,直到此时此刻,尽管对铁木儿愤懑甚至是失望,却依然留恋她。 铃子把车直接开进一座公园,周围林木环抱,她们说“窈窕淑女”每天都在公园里的一家剧院演出,拉我到剧院的后台跟她见面,我却感觉他们似乎要拉我去赌场,让我把标志着爱情的骰子掷在这里。

这时候,许多有关铁木儿的回忆接踵而来,而且这些回忆会追随我一辈子,我心里很不平静地想。

对于古老的孙子兵法,我一点儿也不陌生,所以我懂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的道理。找个借口逃之夭夭,其实并不困难,撒泡尿的工夫就可以溜之大吉。

“快着点,”圣虹姐无可奈何地说,“别像个小脚老太太似的磨蹭,人家姑娘还等着呢。”

我答应了一声,跳下车,犹如一个奴隶拿到了自由证书,情不自禁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迈开大步,向厕所后面的树林走去。走出去很远很远,我才回过头来看一看,铃子的车还在那里等。我偷偷笑了,好像赢得了一场文字游戏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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