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82

我约原田和苏怀见面的时候,觉得他们似乎都挺犹豫的,只不过这种犹豫被人为地隐藏在一副讲究外交辞令的外交家的面目表情背后。见面的地点是在一家叫普洱的茶馆里,我准时到达,可是,傻瓜似的等了他们半个钟头,还没见他们的人影。

终于,原田第一个露面了,匆匆地拥抱了一下,坐下。虽然才是春天,他已经是一脸的夏日景象,神采奕奕。坐下来说的头一句话就是,“我只有一个钟头的时间,还要回去赶写本子,下周交活,剧组等着呢。”

他的这句话令我很不爽,我冷冷地注视着他,就像猎人注视着浅水滩上的一只鹈鹕。他却对我的这一表情视而不见,忙着招呼侍应生给他泡茶,嘴里还喋喋不休地说,“我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你偏要选这,而不是前面那家‘不受欢迎的人’酒吧,那极有特色,是个俄罗斯人开的。”

我怄气似的说,“我除了这,哪儿也不喜欢!”

原田看我脸色反常,赶紧作个揖,息事宁人地说,“好,好,你喜欢在哪儿都可以,哥们听你的。”

正说着,苏怀来了。陪他来的还有两个陌生女孩,他把胳膊搭在女孩的肩上,就像才从漂泊了许久的远洋货轮上下来的水手一样,嘻嘻笑着问,“怎么就你一个人,铁木儿呢?”

我蓦地觉得连苏怀也变得陌生起来,甚至不知跟他说什么才好,所以我没言语,取出一支烟,在口袋里摸索,找打火机,这时候,苏怀旁边的一个女孩递过一只打火机,啪地点燃,我犹豫了一下,接受了她的好意。

苏怀一屁股坐在我身边,搂着我,用让人喘不上气来的亲密口吻说,“把铁木儿也叫过来吧,我们好久没聚了。”

我说,“要叫,你去,我反正不叫。”

苏怀拿德国军犬似的目光扫了我一眼,扑哧一声乐了,“怎么,两人又吵架了?得嘞,你不给她打,我来。”说着,他就拨通了铁木儿的电话,“嘿,你赶紧过来吧,我们都在这呢,柯本也在。”铁木儿显然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他,所以,苏怀才说,“你已经约了人,哪个人比我们还重要?”铁木儿可能虚构了一个人名,苏怀悻悻地撂下电话,使劲揪了揪自己脖领子上耷拉着的那条丝绸领带,说了句,“真不巧,她已经有约了。”

我知道,她还在生我的气,不想见我。

侍应生又端来几杯茶,趁苏怀招呼两个女孩的时候,我悄悄问原田,“这几个女孩是什么的干活?”原田咬着我的耳朵说,“自从他跟铃子分手以后,就整天泡妞,整个一唐璜,我也闹不清这些个女孩都是从什么地方搜罗来的。”

大概苏怀看到了我和原田在嘀嘀咕咕,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哎呀,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两位小姐是舞蹈演员,是我给她们搞舞台设计时认识的,一个姓马,一个姓倪。”掉头又对女孩说,“他们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我的那两个最好的朋友。”

不知是因为心境不同,还是因为相互陌生,接下来的时间里,气氛特沉闷,除了苏怀,每个人都是默默地品着茶,似乎用全心身来感觉普洱茶的那种浓浓的苦涩和淡淡的清香。原田不停地看表,那神态就像是听了一首不爱听的曲子,或是看了一副不爱看的画,恨不得马上离开。

两个女孩也是紧抿着红红的嘴唇,带着几乎察觉不到的无聊的微笑。我知道,她们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这一点从她们脸上的倦容就可以得到证实。

只有苏怀没心没肺地高谈阔论,最后还说,“今天晚上我请客,去吃泰国菜,再开怀地喝上几杯。”然后,他又对两个女孩说,“那里有最棒的香槟和最精致的水晶高脚杯。”

“好啊,好啊!”两个女孩拍着巴掌响应着,脸上也绽出了花一样的笑容。

“今天恐怕不行,”原田的两腮的色素沉淀开来,就像一张被放进酸性溶液中的试纸,“今天我得赶写出三集电视剧来,弄不好又得熬个通宵。”

“柯本,你呢?”苏怀转过头来问我。

我奉行的是中庸之道,“改天吧,等原田完工了,我们再聚。”

苏怀一脸的失落,往椅背上一靠,垂头丧气地说,“你们太让我扫兴了。”

两个女孩中的一个眨巴着眼睛说,“那么,就我们三个去吧,我还从没有吃过泰国菜呢。”女孩呼扇呼扇的大眼睛很像无声电影一样,黑白分明。对这样毫不忸怩作态的女孩,我倒很欣赏。

苏怀捏了捏那个女孩的脸蛋,“也只好这样了。”

出了茶馆,我对苏怀说,“把你的房门钥匙给我,晚上我就睡那了。”苏怀将一串钥匙丢给我,我还顺便嘱咐了他一句,“能早回来,就尽可能地早回来。”我们说话的时候,原田却趁机溜掉,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们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个,像是甲虫标本似的戳在马路牙子上,发愣。我简直无法相信他们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变化,我不相信,一定是有人给我注射了麻醉剂,让我产生了这些幻觉……

整整一个晚上,苏怀也没有回来,无聊的我只好从影碟堆里挑了几张碟,一张是基努里维斯演的《不羁的天空》,一张是夏绿蒂 蓝萍演的《午夜守门人》,另一张则是布雷娅导的《地狱解剖》,因为拿不定主意看哪一个,就用投币的方式试试,结果选择的是《午夜守门人》,可是看了没有一半就睡着了,连衣裳都没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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