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几天里,类似的话题铁木儿又重复过几次,一次是在早晨我们遛马的时候,另一次是在听了叶嘉莹关于南宋词的演讲之后,因为她都是用调侃的语气说的,所以我也用调侃的态度应付的。不过,我又隐隐感到真要错过她,是不是就是错过一片百花盛开的圣地?万一那圣地散发着沁人肺腑的芳香呢?万一那芳香能有使人忘记尘世的一切烦恼的魔力呢?那时侯,我会不会后悔?毕竟,我是相信爱情的,我相信爱是一种无限的博大,是一种朦胧的神圣,是一种让人心驰神往的光辉,只是不知道铁木儿给我的是不是这样的爱情……
我承认,我还从来不曾这样软弱这样没有主张过。听说,命运女神总是蒙着眼睛的,即使是大白天也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盲目的,过去我不信这个,现在信了,就是这个倒霉的命运女神在最不恰当的时候,把幸运的绣球抛给我,叫我措手不及,不知该不该伸手去接它。
彭哥说,“你们不是一直对我每天晚上都失踪表示怀疑吗?现在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了。”这天,彭哥把我和圣虹姐招呼到一起,一脸的受到灵感启示而变得豁然的神情。他突然这么的开朗,不仅使圣虹姐感到意外,就连我也吃惊不小。他用喜悦的目光环视着我们,仿佛是为了让我们也跟他一起分享什么快乐似的。圣虹姐把手指头放在唇边对他嘘了一声,说道,“有什么话你跟柯本说好了,我才没兴趣听呢。”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彭哥一把拉住她,要她坐下来,“我知道你误会了我,柯本也是,所以才特意向你们作必要的解释。”
“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那是你的自由,用不着向谁去解释。”圣虹姐虽然是这么说,可是眼眶里却湿润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半年前的一天,我去购买照相器材,在一个胡同的门口,意外地发现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坐在轮椅上晒太阳,那是个像百合花一样纯洁的人,仿佛从未接受过尘世的污染,阳光下,一眼望去,你会以为她就是上帝的选女。职业的本能告诉我,她是肖像摄影再合适不过的模特了,于是,我忍不住走过去,跟她商量,要为她照几张照片。没想到这个举动把少女吓坏了,误以为我是个无赖,赶紧溜掉了。我又去找她的母亲商量,她母亲也一再说她是个残疾人,从小得了小儿麻痹,一直瘫着,已经够凄凉的了,就不要再打扰她平静的生活了。”彭哥摊开双手说,“被拒绝以后,我就灰溜溜地离开了,可是,连续好几天,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她的面庞,忘不掉她。我甚至还有了这样一个预感,如果让她来给我做模特,我一定会拍出我一生中最棒的肖像照。”
我问道,“人家不同意,你想出什么招数来跟人家对付?”
圣虹姐也附和道,“是啊。”
“我想,那少女和那少女的母亲之所以拒绝我,无非是对我缺乏信任度,惟一的办法就是叫她们了解我,相信我,对我有相当的好感才行。”彭哥说。
“于是呢?”我又问道。
“于是乎,我每天傍晚都到少女家去,献上一束花,另外还拿我以前拍的照片给她看,陪她聊天,久而久之,跟她和她的母亲就熟悉了。”彭哥说。
我有点不耐烦了,“行了,言归正传,你就给我们讲一讲你的阴谋是如何得逞的罢。”
彭哥嘿嘿一笑,“我就这么日复一日,风雨无阻,终于感动了上帝,这个上帝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坐轮椅的少女。一天,她对我说,叔叔,你要真的想给我拍照,那就拍吧,不过,不许把我拍丑了。当时,高兴得我差一点跳起来,因为等来她这句话实在太不容易了。”
“你们拍的时候,千万别忘了带上我,我很想见识见识这个超凡脱俗的姑娘究竟是什么样子。”圣虹姐的好奇心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渴望飞翔那样的渴望见到那个少女。
“不行,我不能答应你的这个请求,你们还不知道那少女有多么的腼腆呢。”彭哥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将来,你们可以看我给她拍的照片,看过之后,你们就会明白我为何花这么大的气力来恳求拍她了。”
圣虹姐刚要反驳他,我赶紧插了一句嘴,“彭哥说的有几分道理,据我所知,确实有许多残疾人都很内向,与常人接触起来有这样或那样的心理障碍,彭哥不是在忽悠我们。”
彭哥对圣虹姐的不快仿佛视而不见,继续眉飞色舞地说,“我们商订在这个周末的下午拍照,到时候,我要把我所有的机器设备都带上。”
圣虹姐嘟嘟囔囔地说,“我看他是中病了。”
我补充了一句,“不过还好,这回中的是职业病,而不是相思病。”
“嘿,你们俩挤兑谁哪?”彭哥问。
我说,“挤兑别人能对得起你吗!”
圣虹姐几乎是用恶狠狠的语气说,“要是我们拿到照片,见到照片上的人不是像你吹捧那样圣洁,那么你就再也听不到一句中听的话了。”
“这点儿审美的自信我还是有的。”彭哥颇为自负地说,几乎可以用容光焕发来形容,仿佛他获得的不仅仅是一次拍摄权,而是整个世界似的。
“柯本,让他一个人陶醉去吧,我们走。”圣虹姐皱着眉头,像是烦透了彭哥一样,其实,我知道,她心里并非是这么想的,那不过是一种假象而已。
“你老人家叫我跟你去哪?”我问道。
“去你家,我给花枝准备了一件春节礼物,正好顺便送去。”圣虹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