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去彭哥家开派对的那天,圣虹姐给了我们一个意外的惊奇。
彭哥的派对常是以音乐为主题的,这次改成了一顿诺曼底晚餐。
餐桌上特意还铺了一块红百菱形块格子桌布。所谓的诺曼底晚餐,是用小牛肉为主、用浓奶酪酱和苹果烧酒为辅的套餐,味道很地道,而且是圣虹姐一手操办的,连帮手都没用。
圣虹姐提前给我们打了电话,让我们穿着正式一点,怀着一颗上教堂做弥撒一样虔诚的心,前来赴宴。我们只好都打扮的像指挥家似的,个个人模狗样的。
“圣虹姐,今天一定是个特别的日子吧?”我问把光泽的头发梳成辫子盘在头顶上的她。
她说她把一对濒临离婚的夫妇说服了,又和好如初了。桌上又嫩又新鲜的小牛肉就是那对夫妇送来的。
“很有成就感吧?”我半开玩笑地问道。
“当然了,这种成就感一点也不比托尔斯泰写完《安娜 卡列尼娜》以后的那种成就感差多少。”圣虹姐笑盈盈地答道。
诺曼底晚餐的味道好极了,遗憾的是,我却难以全身心地来对付它。因为我总是惦记着铁木儿,她又约定要到我那里去过夜,一想到这个,我就不免心浮气躁。
“小牛肉要蘸着冰过的黄油,更可口。”圣虹姐说。
冰过的黄油切成方块,呈塔状摆在梅花形的碟子里。男人为了更舒适地享用这顿美味,早把西式外套脱掉了,不然浆得太硬的白领和黑领结硌得难受。每个人又恢复到无组织、无纪律的自由散漫状态。圣虹姐也懒得管我们了。
“来,苏怀张嘴。”铃子夹了一块蘸了黄油的小牛肉喂给苏怀。
铃子的指甲涂了荧光的指甲油,特晃眼,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话,很可能会亲昵地拧一拧苏怀的嘴巴,搔一搔苏怀的耳朵或是做出别的什么“少儿不宜”的动作来。
梅梅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对铃子说:“嘿,适可而止吧。”
铃子慵懒地微笑了一下,又咕哝了一句什么。铃子笑得特别妩媚,所以就喜欢用笑容来自卫,抵御一切敢于来犯之敌。趁大家品味土耳其咖啡的时候,我得以脱身,出了彭哥家,躲到一架废弃的马厩的阴影里,等铁木儿。
我深深呼吸着乡间夜晚苦涩湿润的空气。
不一会儿,彭哥和圣虹姐打着手电,把铁木儿送了出来,还嘱咐她两句。我恨不得马上向铁木儿扑过去,如果不这样的话,似乎一秒钟之后她就会从人间蒸发。我只能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铁木儿发动了车,开出去不远,拐个弯就停下了。
听见我的脚步声,她从车上走下来,冲着黑幕中的我问了一句:“口令?”
“面朝大海。”我答道,“回令?”
“春暖花开。”暗号对上了,都是自己人。
我们吻了几下,寒冷的夜风吹拂着我们滚烫的脸。我高兴地就像一个热情奔放的农村小伙子,亲热地把她举过了头顶。铁木儿吃吃地笑着,笑声宛如潺潺流水。
直到感觉出彻骨的寒意,我们才钻进车里,相拥着取暖,她还放一盘从三里屯酒吧录制的歌带让我听,很有现场感。
因为喝了不少苹果烧酒的缘故,她有一点醉态,我也是。我们的目光总是游戏似的相遇,又游戏似的移开,偶而也傻笑上几下。
回到我的房间时,已时午夜时分,院里冻僵了的灌木在簌簌发抖。
我生起了壁炉,让干燥的木材在炉膛里噼啪作响,而铁木儿俯在我窗口的天文望远镜跟前,眺望远方一颗最亮的如同初恋一般美好的淡蓝色星星。
我把床垫铺在壁炉跟前,躺上去很舒适地打了个滚。
“宝贝,快来,这里真暖和。”
铁木儿乖乖地脱去大衣,也光着脚丫爬到了床垫上,下巴枕在我的胸口上。
“今晚你是一小块殖民地,久久停留,忧郁从你身体内渗出,带着细腻的水滴……”她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