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我刚把车子停在院子里,就听见秀大妈在大声吵吵,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半大老头连滚带爬地从屋里跑出来,下台阶的时候还掉了一只鞋,拣起鞋就一溜烟地消失了。
“秀大妈,那是谁呀?”我盯着那人远去的方向,问道。
进房间里才发现,秀大妈在哭,哭得像个泪人。
秀大妈居然也会哭,这跟我印象中的她相去甚远,我赶紧跑过去,蹲到她面前“怎么了?”
秀大妈不答,只是摇头。凑近了,我才注意到,秀大妈那张椭圆形的脸庞此时此刻显得特别苍老,鬓角的头发也都灰白了。我的心不禁蓦然收缩了几下。
“那是谁呀?”我问道。
“你甭管。”
“发生了什么,请你告诉我好不好?不要叫我以为世界的末日已经到了。”
秀大妈用两手掩住面孔,两肩不住地抽搐着,犹如波涛汹涌的海上颠簸摇摆的一叶小舟。她还在哭。
我拿来毛巾递给她,她默默地接过去,擦了擦,擦过的脸就好像一堵刚刚粉刷过的墙。
秀大妈平静了以后,我点上两支烟,一支给她,一支叼在我的嘴上。
“他让我跟他走,我不,他就冲我吼,我就越不跟他走。”
“他凭什么要你走?”我坐下来,并把椅子移到秀大妈跟前。
“凭什么?还不是怪我瞎了眼嫁给了这么一个窝囊废!”秀大妈愤愤地说,脸色像冬季坏天气一样的枯涩。
“说了半天,原来那是你老伴啊!”我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似的说,“他来找你回家,纯属是正当防卫,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你干嘛要对人家发脾气?”
“我烦他,我就是不想见他。”秀大妈翻来覆去只说这么一句,却只口不提她为什么烦他,更不说她为什么不想见他。
我智商有限,最终也没琢磨出个结果。一对老夫妻,两个孩子也已长大成人了,都在县城里打工,怎么竟会反目为仇呢?是不是所有夫妻都有可能最终走到这一步呢?
这让我对婚姻有点恐惧。
我在跟铁木儿煲电话粥时,谈起了这个。
我们猜来猜去,仍然是一头雾水,毫无头绪。“算了,别费劲了,我们所做的一切就像给一头驴洗头。”铁木儿说,她说的是法国人常常挂在嘴头的一句俏皮话。
我也笑了,仿佛冲破了一片忧郁地带,心情开朗多了,像雨过天晴。
铁木儿说她打算举办一次诗展,展示一些最富个性色彩的诗。当然,是那些未经发表过的文字。她想拿诗当作画一样,让书法家写下来,镶在画框里,短诗还可以写在扇面上,然后挂在墙上,给人欣赏。她说,她不在乎参观者喜不喜欢,只要她自己喜欢就行了。我知道,铁木儿是个执着的人,她要做什么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的,所以,当她征求我的意见时,我答道:“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在下全力支持你。”
“真的?”显然铁木儿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她似乎又惊又喜,“那太好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点事,起码可以松松懒筋。最该松懒筋的是苏怀,所以我建议他来设计展厅,其他人打下手,说各尽其能也好,说废物利用也罢,总之,目的只有一个,全都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