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宏坐在床边一声不响。
输液架倒在地上,还有水壶和散落的药瓶,水壶破了,水流了一地。
两个人的身体在日光灯下惨白惨白的。
陈静什么都没说,开始穿衣服,从地上捡起来,抖开,套在身上,一件一件包括丝袜和丝巾,耳环也重新戴好。把刚才的凌乱一一收拾,这个过程有条不紊刻板得像一组程序,此时穿衣服没有夫妻欢好之后的慵懒,更像是躲避。陈静拿起白宏的衣服没有抖开就甩给他。陈静不看他,也不看自己,此时她不仅在躲对方更是在躲自己。恐惧经由刚才,更加肆意起来。
穿戴好自己,陈静重新变成陈静,开始收拾地面,扶起输液架,打扫摔碎的暖壶和药瓶。白宏这才摸着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费劲儿地摸着穿,陈静没有帮他,没法子帮,避之惟恐不及,于是陈静就一直在收拾,她知道白宏在穿衣服,也知道他需要自己。就这样两个人默默地收拾了一切,包括自己。
白宏赤脚穿好裤子,陈静正打扫到他面前,细细的地收拾碎玻璃。白宏收起脚,听着陈静一点一点地扫、擦,????。
突然,陈静的头顶上传来白宏幽幽的声音:“小静,我们离婚吧。”
一语即出,两人都愣了。
陈静慢慢站直身子,“因为什么?”这四个字说得慢,好像说快了就会发生什么似的。
白宏不吱声。
“因为刚才?”
白宏没动,也没说话,头也没抬。 “还是因为你的眼睛?”这几句话速度一个比一个快。
白宏慢慢摇摇头。
“难道因为我们感情出了问题?”这句话说出来,陈静刚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无论她把自己武装成什么样子,多么冷静,这句话说出来,她的难过、绝望、不甘、恐惧、伤心掺杂在一起,就这样翻了起来。
白宏还是沉默,没有话,没有一句否定或者解释。
陈静火了,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她对着白宏吼:“到底是为什么?”
“就是你说的,都不是,又,”白宏深吸一口气:“都是!”他的声音嘶哑,说得艰难。
“你考虑好了?”
“嗯。”
“什么时候考虑的?”
“刚才。”
“为你自己考虑还是为我考虑?”
“为我自己,也是为你考虑。你才三十五岁,还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机会还有很多……”
“这就是你考虑的结果?”
“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刚才对自己声音的控制又一次失效了。
白宏喃喃地说:“对不起。”
“离了婚你以为就解脱了?谁照顾你?你受得了吗?你能习惯吗?你这样根本就是任性、逃避!你以为离婚就什么都能解决了吗?”
她一声比一声大,情绪激动,这些天来压抑的情绪在这个时候终于爆发了。
然而,白宏只是垂着头说:“对不起。”此外多一句都不肯说。
“你为我考虑?你让我如何自处?我怎么面对陈建,我妈,你妈!我还能面对你?面对我自己?你置我于何地?”
“对不起。”
“你少来什么对不起!你在跟谁说对不起!你多大了?不是小孩了,不是说声对不起就可以从头开始!”
这时,护士推门进来,“小点声,干吗呢?”
白宏抬起头又说了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