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李白 十三

这些年来,我也无法坚守我自己的信念,因为我已经没有了信念。曾经有过无数次激情,但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虚幻,毫无意义。

研究历史,现在对我而言,其实是种煎熬。每次窥探出前人内心的痛楚,我的内心同样不好受。想到几百年、几千年的时光在荏苒间飘逝,而前人的那些痛楚仍然是我们的痛楚,我便感到悲愤,悲愤之后又感到无奈。在精神层面感受,历史的发展并非我们所宣传的那样乐观,我们其实在绕着圈子停滞不前,甚至后退。

我常常感到无力承担我所研究出来的结果,每一个研究结果都像是一根将我拖向死亡的锁链。

虽然如此,但我还是一直继续进行我的研究,义无返顾得毫无道理,就像现在身边这诗人对他妻子的爱。

这诗人叫狗蛋,当他将他的名字告诉我时,我吓了一跳,因为我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字,也看过他的诗歌,五年前,他在文坛被誉为“诗歌天才”。他的诗歌所流露的大多是澎湃的激情以及无边的浪漫,我绝没有想到写这些诗歌的他,是如此痛苦。

狗蛋的妻子叫李白,只是一个长得很白的漂亮女人,和诗仙李白没有任何关系。不过她曾狂热地喜欢过诗歌,她对狗蛋说,她喜欢上诗歌,是因为在一次月经提前来潮的深夜,她无法睡眠,于是拿起李白的诗集狠读起来,谁知就入了迷,当她将那几册李白诗集看完,这次月经周期也结束了,她从此便迷上了诗歌,后来也就迷上了狗蛋。

狗蛋说,那时李白是非常迷恋他的。他们的初识是在谷雨之日,那天他们民间诗社举办诗歌朗诵大会,当他在台上朗诵时,在台下千百双眼睛中,他独独感受到李白的眼神,因为她的最明亮。

大会结束后,李白主动来认识他,之后常主动邀他出来玩。在一个月色姣美的夜晚,他俩在江边赏月,狗蛋灵机为李白作了首诗,李白非常感动,说,此时除了她的吻,她不知道还有其他更好的方式能如此充分表达她现在心情。

那个美丽的夜晚,李白表达的方式不仅仅是吻。狗蛋后来对我说起那个夜晚时,仍感到沉醉。

狗蛋说:“至今他仍然感到难以置信,那个如此美丽的夜晚竟然是一个噩梦的开始。”

我对狗蛋说:“噩梦是从你出生时开始发生的。你知道我儿子叫什么名字吗?他叫何苦来哉。”

狗蛋苦笑,说:“倘若出生是种自己无法选择的噩梦,那么认识李白是我无法回避的噩梦。就算不遇上她,我注定还是要认识一个像她那样的女人,与其结婚。任何女人和我结婚都是同一个结局。错全在我,虽然我从不怨恨自己,只怨恨她。”

我说:“这一点我就不理解了,你的错在哪里?李白为什么背叛你?”

狗蛋说:“她没有背叛我,因为她从来就不属于我,只是我属于她。”

结婚后,狗蛋无法再写诗了,李白也不要他再写诗给她了。一天,她在江这边望着江那边的高楼大厦说:“狗蛋,以后我们有孩子,他一边住在我们现在的平房,一边看着江对面的高楼,他心中会怎么想呢?”

狗蛋想了一会儿,说:“你是说,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诗歌,而是一个大房子?”

李白说:“不是!最重要的是诗歌。不过我觉得倘若有了孩子,那孩子才是你一生最美妙的诗歌。”

狗蛋觉得女人的逻辑向来令男人无法捉摸,但是女人的意图很明显,她要住在高楼中去。按照狗蛋现在的收入,这需要五十年后才能实现。也就是说,狗蛋必须放弃诗歌,去寻求其他赚钱的工作。

回到家中,李白洗完澡,打扮得极为妖艳,像水蛇一样将狗蛋缠在床上,她一边爱抚狗蛋一边说:“狗蛋,我想要一个孩子。”

狗蛋翻身压在她身上,说:“那就要吧!”

李白说:“但是我不想我们这可爱的孩子出生在一个如此破烂的房子中。”

狗蛋说:“你难道要这孩子在五十年后出生吗?”李白听了他的这话,将饱满的乳房笑得东倒西歪,说:“你是个猪蛋呀!你不会暂时不写诗歌了,去外面赚大钱吗?你看隔壁王大妈的小儿子安禄山,他才出去五年,现在连小车都买回来了。”

狗蛋感觉下面渐渐有些软了,说:“钱哪有这么好赚呀?再说,除了写诗,我感觉自己没有其他本事。”

李白俯身在狗蛋上面,断断续续地说:“这你放心,我和王大妈说好了,让你跟安禄山去做生意。”

李白说完,美滋滋地坐在狗蛋身上。狗蛋立即一声呻吟,像只抽筋的青蛙。

李白沮丧地俯在狗蛋身上,狗蛋身上的肋骨令她娇嫩的肌肤不大舒服。

狗蛋在她耳边轻轻说:“对不起!”

李白淡淡地说:“没有关系!”

狗蛋沉默了一会儿,说:“听你的,我不写诗歌了,跟安禄山做生意去。”

李白听完他这话,脸上立即涌起高潮般的红晕,兴奋地说:“真的!那好。不过也不是要你放弃诗歌,等我们有大房子了,你就继续写。”

我问狗蛋:“你现在还在写诗歌吗?”狗蛋无奈地摇摇头说:“一辈子都不会写了,我已经不是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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