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青的牌坊 九

苏小小出殡下葬之日,钱塘百姓倾城而出,夹道相送。各地名流雅士纷纷送来挽联,也有人亲自前来哭悼。

贾嬷嬷与翠柳扶着灵柩,哭得死去活来。

苏小小临终之时,贾嬷嬷问她:“你交广甚多,不知可有什么未了的事?”

苏小小感慨道:“交际似浮云,欢情如流水。我的心迹又有谁知?小小别无所求,只愿埋骨于西泠,不负我对山水的一片痴情。”小小说罢,含笑而去。

送葬队伍来到下葬地,刚将灵柩放置于墓穴中,一匹快马从远处奔驰而来,沿途许多人都对他破口大骂,甚至用石块扔打他。

泪眼模糊的贾嬷嬷不知何故,只听翠柳道:“是阮公子来了。”

过了片刻,快马便来到跟前,马上之人翻身下来,跳入坑中,伏在灵柩之上失声痛哭。

贾嬷嬷擦去眼泪,发现果然是阮郁,此时的他面容清瘦,被石块扔得遍体鳞伤,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衣裳。

这时,有人愤怒地道:“埋了这负心的狗杂种。”许多人纷纷附和。

伤心欲绝的阮郁伏在灵柩上,听说要埋他,心想:罢了!罢了!我生不能与你成婚,死便与你同穴吧!

尘土开始撒在他的背上,他内心顿时平静了许多,心想,原来死亡是如此轻盈。此时,他又想起那天的事情。

那天他拿着信,走入镜阁。一上楼便看到沐浴初出的小小,她轻披薄纱,羊脂般的肌肤娇艳欲滴。见阮郁上楼,脸上又绽放着令人痴迷的笑容。

阮郁忍不住过去将她轻搂在怀中。

苏小小发现阮郁手中的信,问道:“这是什么?”

阮郁道:“家信,说家父病危。”

苏小小忙道:“那你快回去吧!”

阮郁摇了摇头道:“这是假的,是我父亲骗我的。这信便是他亲自写的,虽然字迹表面有些改变,但我还是能辨认出来。”

苏小小疑惑不解,问道:“你父亲为何要如此?”

阮郁道:“他不希望我们在一起。其实我一开始便知道他会反对的,所以那时我想了十多天才下定决心来见你,我知道我见了你就永远不忍心离开你了。小小,我们成婚吧!今天便成婚,明天我们便一起远走高飞,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顾了。”

苏小小流下了眼泪,紧紧抱着阮郁,半天没有说话。

最后,苏小小放开阮郁,整了整阮郁的衣冠,然后道,“阮郎,你还是回家去吧!”

阮郁感到震惊,怀疑自己听错了,问道:“小小,你说什么?”

苏小小没有回答,坐在了一旁,拿起琵琶弹唱起来: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

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

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

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

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阮郁听她弹唱完,问道:“你是担心我日后会负你吗?我阮郁在此对天发誓,日后我若有半点负心之意,天诛地灭。”

苏小小听他的誓言,更成了一个泪人,但还是坚决地道:“阮郎,对将来而言,今天的誓言是毫无意义的,天底下最不可信的便是爱情的誓言。再说,即使你能一辈子坚守你的誓言,但是我却不会一辈子坚守你的后院。我深爱你,但是我更深爱在这山水中的自由,更深爱在这山水中发挥妓女才情的自由。阮郎,我天生是来做一辈子妓女的。”

阮郁目瞪口呆了半天,终于发出一声狂笑,快步奔出了楼阁。

当阮郁伏在灵柩上,回忆到这些,他的心还在继续着那天的疼痛,从那天起,他就知道死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当众人真的要将阮郁掩埋,贾嬷嬷说话了:“别埋他,这样的狗东西怎么配和小姐埋在一起?”

众人转眼一想,将他和苏姑娘掩埋在一起,岂不是玷污了苏姑娘的香魂?于是将他又拉了出来,叫骂道:“你快滚,别玷污了这里。”

阮郁不知道小小是否会认为自己会玷污了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一路上不住地问:“小小啊!既然你情愿离开我,铁下心来做妓女,为何还会抑郁而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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