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允许有100元的“私房钱”。
每天不断有“盲流”被拉进来。喇叭里不时念着一些“盲流”的名字。一个地方凑够一节车厢,就遣送回家。
施继权已遣送回家。陈正言和叶国保就没有这么幸运。他们所在的省份不愿收留他们,理由充分――打工不是盲流。打工在一些人口大省被视为一大产业,有的地方还提出了“打工经济”的口号。
一个问题,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谁是谁非?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谁来为这些回不了家的盲流买单?
没有免费的午餐,收容所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自己为自己买单。
到农场劳动,赚回在收容所的“消费”就放人。
陈正言他们这些没人要的“盲流”被大巴拉到一个望不到边际的农场。
这里没有警察,只有保安。
不要以为保安老实?
小鬼难缠。下车后开始检查。检查什么?检查有没有私藏物资。所有人必须脱掉身上的衣服,包括内裤。
保安一边检查,一边污辱人格。
陈正言不愿脱裤子。几个人一涌而上,将他踢翻在地。扯下他的内裤,戏弄他的下身。
农场总有干不了的农活……
这样的日子终于结束。
坐在从昌平回北京的300路公共汽车上,陈正言一言不发……
车子突然熄火。有人提议打110报警。顿时有人慌了神,警察来了会不会查暂住证?车上不少人是刚刚释放的盲流,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更像盲流。如果真要查暂住证,那又得回收容所。
谈虎色变。
必须阻止报警。
办法简单,不就是推车?
“一……二……三……”公汽在一群蓬头垢面者的簇拥和呐喊声中缓缓起动。
来不及打扮,必然赶在下班前到《新华每日电讯》社。
干什么?
解释。一别数日,不说清楚不行。
几乎是跑步。
来到新华社大门,陈正言火急火燎地出示证件。
没有等到武警战士熟悉的手势,而是在仔细端详琢磨他的出入证。
难道还有假?
也许是生疏了。
没有假,而是有问题。他的出入证已经核销了,也就是说他无权入内。
真是“洞内三日,世事千年”。
是不是搞错了?他提出异议。
武警战士拿出一份文件,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上他的大名。
他被解聘了。
“什么?”他吃惊地叫起来。
必须当面说清。他要进去,被武警战士拒绝。
难道解释权都没有?
有,可以打电话。
他把电话拨进了总编的办公室。
电话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您好!新华每日电讯社,请讲。”
听音如见人。就像失散的孩子找到了亲人,止不住潸然泪下。
他哽咽地说:“吴总编,我是正言,我有话要给您讲……”
无法继续下去。
“正言,真是你,你在哪里?我们大家为你担忧。”吴总编惊喜地问:“出了什么事?慢慢讲。”
讲不出来,只有委屈的泪水。是哎,他还是个孩子,从不言败的孩子,挨打都不哭的孩子;却在亲人的面前坚强不起来。
也用不着坚强,想哭就哭。哭,是最好的补偿和解决的办法。伤心的事可以哭出来。
不公。小小年纪就受了一肚子的委屈和不明不白的冤枉。
吴总编看了一眼电话上的来电显示,知道陈正言在门卫打电话。忙招手唤来小王,说:“快到门卫把陈正言接上来。”
陈正言回来了!
不会吧?
还在怀疑。当他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时,这才相信是事实。这些天,大家时时刻刻地盼望他出现。一次次失望,再也没有人想到他会回来,已经接受了失踪这个事实。大家都以为他遭遇到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