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知道不是客人?从衣帽打扮就能知道。
这点心肝眼没有,还当什么保姆?
“是谁?” 胡小娥问。
要饭的。
“给两块钱打发她走。” 胡小娥命令道。
保姆再次开门,丢两块钱在地上。
“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老太婆发怒了,她拉住保姆不让走。
“你这是污辱人。不解释清楚不行。”老太婆发倔起来。
原来不是要饭的。
“老人家有什么事?”胡小娥出现。
“我找蔡峰,你叫他出来。”老太婆没好口气地说。
口气还不小,一定是远房亲戚。没有来头就没有脾气。
“我家老蔡不在,你有什么事就给我讲。”胡小娥说。
“给你讲有个屁用。”老太婆还是那个口气。她看了一眼胡小娥,不屑一顾地说:“他几时回?我在门口等他。”
摆出不见不散的味道。
还没有人这样给胡小娥说话。
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胡小娥自我安慰。
保姆很机灵,接口道:“蔡伯到北京去了,得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撒谎不脸红,到了家。
老太婆疑惑地盯着保姆。显然不相信。
胡小娥接过话茬说:“老人家,小红讲的是真话。”
小保姆叫小红。
老太婆半信半疑。
还是无奈。
临走时丢了一句话:“我是他的原配。”
“……”胡小娥倏地变得六神无主,手足失措。
真没用,是怕她还是内心有愧。胡小娥在心里问自己。怕什么?她是原配我是现配,那有现配怕原配之理?
她来干什么?想要钱?
办不到。
怪不得有些面熟。她见过她的相片。
正在这时,蔡峰的车出现。
蔡峰的脚刚着地,就被胡小娥拉进屋。她怕老太婆发现了他。
如此紧张。
发生了什么事?他正要追问,后面传来了喝令声:“蔡峰,你给我站住!”
还有这么无礼、大胆的人?我蔡峰还没有退休。蔡峰正待发作,转身认出是前妻,发作的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她骂得起。
应该说不是骂得起,而是蔡峰内疚。
有理才能气壮。他欠她的太多。
“大姐,是你。”蔡峰马上换了一个面孔,客气地说:“屋里坐。”
蔡峰称前妻为大姐是有根据的。大姐大他六岁,大姐七岁那年就到他家。当时蔡峰只有一岁。农村有个规矩,有儿子就要有童养媳。童养媳一般都要大“小丈夫”几岁;越大越好,最好是劳力。他十三岁那年,童养媳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他既没有高兴也没有忧伤,没有一点做父母的感觉;他自己也是孩子。为了生存,他外出学徒,居然四年未归。不是没有家的概念,而是根本就不懂事。终于盼他归家。为防他旧病复发,大姐守住他不准他外出谋生。大姐托亲戚在乡政府为他找了一份烧火的工作,也就是当炊事员。遇上了贵人――乡党委书记吴春天。以后随吴春天来走南闯北。大姐一直在老家为他生儿育女、照顾双亲。他突然提出离婚,大姐猝不及防。想到死,三个儿子守着母亲寸步不离。死不成就得离婚。离就离。她是个烈女子,不信没有蔡峰就不能活命。三个儿子一个都不愿跟着父亲,大姐也舍不得他们。他高兴,因为胡小娥申明不愿当后妈。大姐把他的双亲送终归山后,便离开了蔡家大湾,嫁给了一个大她十二岁的退休干部。从此与蔡家断绝了联系。
坐定后,蔡峰发话:“大姐,多年不见,日子过得还好吗?”
听到这句话,大姐哽咽起来。
说明过得不好。
“蔡峰,你还是人,你不认儿子不说,也不能抓儿子。”大姐哽咽地说。
问得蔡峰云里雾里。
什么回事?
“大姐,你慢慢讲。”胡小娥随丈夫改称呼。她还以为她是来要钱的。只要不是要钱,任何事都好商量。
“你是不是把周广学给抓起来?”大姐质问道。
哪个周广学?他没有一点印象。
大姐见他抵赖,更是气愤:“蔡峰,你吃屎不记筒数。都宁日报记者部主任周广学你不知道?”
记起来了。这个人是他命令公安局抓起来的。周广学写了一部长篇小说,叫《目击苍生》。他没有看书稿,但听人说是写他的,把他写成贪官。
怎么是我的儿子?蔡峰不解。
周广学原名蔡广学。父母离异后,三兄弟改随母姓,并发誓,讨饭也不认父亲。
“我问你,周广学有什么错?他编故事又没有点你蔡峰的名,你就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你肯定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不然你不会害怕。”大姐摆理。
蔡峰没想到前妻还能讲出几分道理。在他印象中,前妻是文盲。
文盲不懂道理?
既然周广学是自己的儿子,那就什么问题都好说。虎毒不食其子;他不是虎,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他操起电话:“喂,闵得方,立即把周广学给我放出来。”
放下电话,他对大姐说:“这下你该放心了吧,马上就会出来。”
就这样简单。
大姐不放心也不相信。
儿子抓进去七个多月,因找不到定罪的证据一直拖着没判。但又不放人。
“你放心,我家老蔡说一不二。”胡小娥插话。目的是想她快走。突然发觉说话有点不对劲。“我家老蔡”,难道不是从人家手里抢来的?
“小娥,你去拿五千块钱帮一下大姐。”蔡峰命令道。
胡小娥遽然变脸,没好气地说:“我哪里有钱,前两天给我妈诊病的一万元钱都是向人借的。”
她在说假话。她妈早就去世了。
蔡峰知道她舍不得,便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二千元的私房钱,尴尬地说:“大姐,现在我手头紧张,一时只有这多,先拿去。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我会考虑的。”
大姐没有感激之意,而是将钱放在茶几上,一言不发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