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伦的校长生涯(8)

1934年,罗家伦感到中央大学地处南京市中心,四周车马喧嚣,市气逼人,既不是研讨学问的环境,又没有发展的余地。他决定在郊区另觅新址,建造一所能容纳五千至一万人的首都大学。罗家伦的想法得到教育部长王世杰的有力支持。王世杰曾经是武汉大学校长,他在珈珞山主持建造的武汉大学校园,在30年代初被胡适视为“中国进步”的标志。(《走近武大》第5页,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年出版)这时,正值国家急需航空人才,上面把这一任务交给中?大学。罗家伦利用这一机会,征得蒋介石同意和国民党中央全会批准,先获得240万元建筑费,新校园建设开始起步。

为了选择合适地址,罗家伦在南京郊区四处寻觅,终于选定中华门外石子岗一带为新校址。他认为,那里山林起伏,气象宏大,“不但环境优美,格局轩昂,而且其间有安置一切近代式的实习工厂和农场之余地。再加上还有一条秦淮河的支流通过,更能增添校园景致。

罗家伦说,他这样做是参考了英国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的经验,吸取了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和德国柏林大学的教训才决定的。因此,他在诗中把新校址视为“理想的学术都城”,在回忆中把这一计划当作“玫瑰色的甜梦”(《文化教育与青年》第245-246页)。经过紧张的准备,新校址于1937年1月凿井,5月正式动工,预计在1938年秋季便可落成。

这时的中央大学,除了文、理、法、教、工、农、医七个学院及其所属三十多个系科外,还有一个附属牙医专科学校,一个实验学校,一个畜牧兽医专修科,一个航空机械特别研究班,两个研究所,一所实行义务教育的小学、22个实验农场(同上,第187页),其规模已经蔚为大观。

四、抗日战争中的大搬迁

正当罗家伦雄心勃勃地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时候,突然爆发的“七?七”卢沟桥事变,打破了罗家伦“玫瑰色的甜梦”。

罗家伦说:“九一八事变和淞沪战争以后,中国学术界,尤其是大学,毫不挫气,而且加倍迈进。从一二八到七七这一优期间,可以说是中国高等教育进步最迅速而最沉着的时候。中央大学也是和他的学术伴侣,在这迈进轨道上奔着前程的一分子。可是主持大学像我这样的一个人,处境却是困难极了。因为我是略略知道国防政策的一个人,知道中枢是积极的?备抗日;同时又是天天和热血青年接近的一个人,他们天天在要求抗日。我在这方面知道的不能和那方面说,精神上的痛苦,可想而知了!” 卢沟桥事变的第二天,罗家伦正在庐山,他听到这一消息后,知道一场大战已经不可避免,他和最高当局不需要再忍辱负重了,于是他一扫以往的抑郁,感到非常兴奋。几天后,他为学校招生出题的事飞回南京,同时开始布置迁校事宜。在这方面,他显然要比北方的著名大学占有地理上的优势。不过,罗家伦的未雨绸缪也不容忽视。早在一年前冀东事变时,他就让总务处准备了一批里面钉了铅皮的大木箱。庐山谈话会结束后,他先拿出550只木箱,用来装?要的图书仪器。可以设想,如果事先没有准备,事到临头,肯定是来不及的。

由于是突然事件,中央大学根本不知道该向何处搬迁。罗家伦派几位教授分别去两湖、四川寻觅校址。在这危急关头,教授们不但顾不了家庭,还要承担意想不到的风险。据说心理学教授王书林在湖南醴陵时,居然被当地县长当作汉奸捉了起来,最后还是由朱经农出面才释放。

经过详细考查和慎重考虑,罗家伦决定除医学院到成都外,其他各院系都迁往重庆。当时战局还不明朗,有人主张在城外挖防空壕上课,有人主张迁往上?,有人主张安徽,有人主张迁往庐山,还有人主张迁往武汉、沙市、宜昌,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为此,罗家伦拜见蒋介石,陈述他的理由,得到蒋的同意,才下了最后的决心。

他的理由是:“第一,我断定这次抗战是长期的,文化机关与军事机关不同,不便一搬再搬。第二,所迁地点,以水道能直达者为宜,搬过小家的应该知道搬这样一个大家的困难。第三,重庆不但军事上为险要,而且山陵起伏,宜于防空。(同上,第224页)从这三条理由看,罗家伦的确是少有的堪负重任的人才。

不久,敌人开始空袭南京,中央大学也被轰炸,破坏严重。在这种情况下,罗家伦指挥若定,他刚让男女生从危险的宿舍搬出,那里就遭到轰炸。他说这样做这不是什么灵感和直觉,而是因为有一颗负责任的心。

随后,他率领教职员工,在战火中井然有序地进行搬迁。经过两个月多月努力,到10月下旬,中央大学不仅全部迁往重庆,还在嘉陵江畔的沙坪坝盖起可以容纳上千人的校舍。11月初,中央大学在重庆正式上课,“这个速度,不能不算是一个纪录!”(同上,第228页)

罗家伦是个诗人,即使谈如此艰难困苦?经历,也是颇有趣味,颇有感情。他说:“我们这次搬家,或者可以算是较有计划有组织的;几千个人,几千大箱东西,浩浩荡荡的西上,于不知不觉中,竟做了国府为主持长期抗战而奠定陪都的前驱。这次搬来的东西,有极笨重的,有很精致的;还有拆卸的飞机三架(航空工程教学之用),泡制好的死尸二十四具(医学院解剖之用),两翼四足之流,亦复不少。若是不说到牧场牲畜的迁移,似乎觉得这个西迁的故事不甚完备。中大牧场中有许多国内外很好的牲畜品种,应当保留。我们最初和民生公司商量,改造了轮船的一层,将好的品种,每样选一对,成了基督?旧约中的罗哀宝筏(Noah’sArc),随着别的东西西上。这真是实现唐人‘鸡犬图书共一船’的诗句了。可是还有余下来在南京的呢?我以为管不得了。所以我临离开的时候,告诉一位留下管理牧场的同人说,万一敌人逼迫首都,这些余下的牲畜,你可迁则迁,不可迁则放弃了,我们也不能怪你。可是他决不放弃。敌人是十一月十三日攻陷首都的,他于九日见军事情形不佳,就把这些牲畜用木船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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