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各种稀奇古怪的货币替代品并不总是那么有趣。在芝加哥,教师的工资已被拖欠了个月,后来市政府终于发放了临时补贴凭证,但仍无法支付全额工资。罗伯特?麦考米克上校,罗斯福在格罗顿的老同学让情况更复杂了——他私自印发了带有西奥多?罗斯福头像的“美元”。
位于美国中部密歇根州的美国陶氏化学公司用镁铸造了“陶氏金属货币”。一个硬币相当于20 美分,比铸造工人的工资还要低。在底特律,“假日”实行的第四个星期,一千多名市内工人发现支付薪水的支票根本毫无用处。直到一部分人因饥饿晕倒后,他们才收到了用于急救的临时食品兑换卡。
几乎每个人都受到了影响。在“银行假期”前的一个礼拜,W.R. 赫斯特为了保住自己摇摇欲坠的位子,不得不暗地里以圣西缅的豪宅作抵押,向洛杉矶银行贷款。同时,由于假日带来的混乱,《洛杉矶时报》的发行人兼洛杉矶银行董事会成员哈里?钱德勒不得不亲自拿出钞票存入银行。赫斯特没留意自己拿到的抵押款竟是竞争对手的。在金字塔的底层,一位就读于伊利诺伊大学四年级的学生詹姆斯?赖斯顿差点遭学校开除,因为破产的俄亥俄州银行拒付他用作学费的100 美元支票。日后,赖斯顿将成为著名记者,还被《纽约时报》评为世纪风云人物。
在接受记者们在大街上的随机采访时,受访人都在尽力保持冷静,每个人都不想显示自己正在为经济危机发愁。但是每张报纸都充满了对罗斯福的溢美之词。一位署名为“爱国者”的作者在《纽约每日新闻》上发表的一篇文章写道:“现在到了我们全心全意跟随罗斯福勇敢前进的时候了,不管他会把我们带向社会主义、法西斯主义、布赖恩主义,还是老套的杰斐逊主义。”
星期一等待罗斯福的是同一种精神。州长会议在白宫召开的当天,包括阿尔?史密斯、沃尔特?李普曼、牛顿?贝克,以及尼古拉斯?莫瑞?巴特勒在内的13 位美国名人提交了一封联名信。在称赞了罗斯福树立信心的举措后,这封信提出:在应对紧急情况时,政府的常规运作可能“太慢”。
和1907 年的大恐慌一样,在现金紧缺的情况下,票据开始大行其道。纽约州议会授予州长莱曼发行票据凭证的权力,而莱曼任命阿尔?史密斯管理其中一个票据交易所。不过,很快就出现反对声:大量发行票据很快就会将货币逐出流通领域,就像之前囤积黄金和白银一样,人们将开始囤积票据。
但罗斯福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3 月6 日星期一,在得知迈阿密市长瑟马克的死讯,并参加完参议员沃尔什的葬礼后,罗斯福在白宫主持召开了州长会议。他告诉州长们,自己无法提出缓解危机的具体对策,在这个问题上没人会有先见之明。其实提不出具体政策是因为他无话可说。顾问们已经在周日会面,但他们同样也很迷茫。除了让银行重新开业之外,他们没能达成任何共识。于是伍丁只能走进椭圆形办公室告诉罗斯福,智囊团也无计可施。
传记作家肯尼斯?戴维斯将这一时期的罗斯福与列夫?托尔斯泰著作《战争与和平》中的库图佐夫作了比较。戴维斯认为,“有些事比罗斯福本人的意志更强大,他的责任不在于靠一己之力提出任何计划”,也不在于“构想或实践任何事”,而在于“倾听一切,记住一切,并合理地安排一切”。
虽然大多数时候,罗斯福都在筛选其他人的观点,但他偶尔也会提出自己的一些奇思怪想。想到自己曾出售过国债,罗斯福突兀地建议:为了兑换现金,政府可以不管国债的到期日,立即就回收价值210 亿美元的国债。这句话传到银行家和政府官员耳朵时,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因为由此引发的通货膨胀可能是灾难性的,它很可能彻底摧毁美国的信贷业。伍丁向罗斯福解释了这一点,劝他放弃这个尚不成熟的观点。罗斯福经常会想出这类点子,然后放弃它们,但他一直都愿意听那些更聪明的人指出这些主意的问题所在。
货币需求问题的解决最为紧迫。市场上缺乏货币,但光是印更多的钞票只会引发通货膨胀。星期一晚上,伍丁和莫利一致同意,解决现金短缺问题的关键在于“虚构”,或者说在于重塑公众信心。为了重新树立公众的信心,他们终于决定从计划中剔除所有过于激进和理想化的思想—— 而那周这一直都是智囊团中的主导思想。一部分老威廉?詹宁斯?布莱恩的信徒将银本位制当成了灵丹妙药;而其他教授带来的则是令人好奇却未经实践证明的新理论。但罗斯福的新团队计划中并未包括任何激进思想,甚至非传统思想也被排除在外。唯一的创新就是行动变得更大胆迅速。他们用表面的激进掩盖了救市行动的保守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