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沙发上的毛毯,奇奇轻轻披在老人的身上。这一刻她才惊觉他是如此衰弱,是什么样的病痛在折磨着他?以他这样高傲好强的个性,却被疾病捆缚着只能接受别人帮助,难怪老人的脾气会这样怪癖。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可以让他更快乐些,不仅仅因为他是她的主人,只是为了――他脸上写满的孤独。
“你,”好半天,老人从一个短眠中清醒过来,“随便读些什么,去架子上挑一本书,我需要些声音……”
“您应该再睡一会。”
“不。”
奇奇无奈地从书架上找了一本书――一本关于历史和战争的书――跪坐在老人轮椅旁,面对着炉火,开始诵读。
她的声音轻柔悦耳,即便是枯燥的历史考证和拗口的人名地名也被她念得盎然有趣。 老人静静地聆听,渐渐转入深沉的睡眠,这一次他的梦中一片宁静。
自此之后,每天陪老人进餐成了奇奇的惯例。
奇奇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在一夜之间享受如此殊荣,也许是主人看她的日子太过逍遥,想出另一种方法整她。总之,现在不仅她每天晚餐必须正襟危坐地遵循着所有餐桌礼仪在严肃沉默的气氛中食不下咽,连饭后空闲时间也必须得乖乖呆在老人的视线范围内,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过得了无生趣。 只有等老人疲倦入睡,她才能像刑满释放的囚犯般欢呼雀跃地奔向自由黑夜,却早已累得沾床就睡,根本没力气兴风作浪。
于是,奇奇决定,山不转,就让水转。晚餐气氛压抑,就搬个电视机进来热闹热闹;夜晚太过无聊,就带些拼图、填字游戏打发时间。
想来也许主人看人百依百顺太久,生活已索然无味毫无乐趣,虽然依旧咄咄逼人、挑三拣四,他却也暗暗纵容着奇奇隔三岔五爆发的小小叛逆。
譬如现在――
“这是什么鬼东西。”老人不满地用拐杖捅着书桌上一个看上去非常高级的银灰色金属长方形物体,这个物体的两旁,用电线连接着两个更巨大的长方形怪兽,极其不协调地霸占着这个满是古典情调房间的空间。更可气的是,它不断地朝空气中喷发着噪音,让他好不容易培养出的死寂如坟墓般的高贵气氛荡然无存。
“这叫做CD唱机,用电线接的这两个就是音箱。使用方法很简单,插上电,打开唱盘盒,放进唱片――就是这个银光闪闪的圆盘,按下PLAY键可以听到音乐从这两个大家伙里面放出来。当然如果你觉得音乐效果不够逼真,还可以添置一个――。”
“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鬼东西!”老人怒吼。
“那太好了,我还正担心怎样教您操作呢。”奇奇夸张地拍拍手,仿佛拍掉了一个大麻烦。她当然知道老人在故意找茬,所以非常配合地给他继续吼叫的理由。果然――
“谁允许你不经我同意就把这堆垃圾搬进我房间?”老人再吼,气色好得吓死人。
“您呀。”奇奇答得好不得意,等的就是这句。
“我见鬼了才会答应这种事情。”老人继续吼。
于是在奇奇的耐心帮助下,老人终于意识到他真的见鬼了,昨天竟然会同意奇奇搬来些“小设备”以方便她完成学校的作业。
这些“小设备”大得看着就非常碍眼!
“还不是为了学校的作业呀。”奇奇睁大无辜的双眼,抱着鸭绒枕正合着音乐满屋子乱转,“我在练习老师布置的舞蹈呢。”
“高一有舞蹈课程吗?”老人狐疑地瞪着她。
“没有。”奇奇老实地摇头。
“你耍我?”他要掐死她!
“哇,主人,您的用词好时髦哟。”奇奇笑着,打着哈哈。
“你根本不怕我,是不是?”这一次老人竟然没有吼,只是仔细研究着她。
“您只说要我服从,没说要我怕。”奇奇突然收住脚步,瞪大眼睛,表现出惊恐万状的拙样,“你需要我每天都这样看着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