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英雄的情况比明晓溪想象中要严重得多。他一共中了八枪,两枪打在腿上,两枪打在肩上,一枪打在腰上,还有三枪打在胸膛上。他的这条命,在医生眼里,已经没有了。
明晓溪见到的牧英雄,完全没有了昔日专横严厉的模样。他全身缠着绷带,身上插满了管子。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好像一个摔碎的木偶,没有一点生气。
病房里挤满了人,明晓溪首先注意到的是牧流冰的爷爷。他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好多岁,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牧英雄,仿佛只要他稍不留神,他儿子的生命就会轻飘飘地溜走。在旁边人的提醒下,牧爷爷看到了牧流冰。他对牧流冰点点头,然后趴在牧英雄耳边轻声告诉他这个消息。
牧英雄忽然动了!
他动的动作那么大,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医生惊慌地喊:“干什么?别乱动!”
牧爷爷阻止了医生,“让他做他想做的事情吧,他还有多少这样的机会呢?”他叹了一口气,“除了流冰和这个小姑娘,其余的人都出去吧。”
偌大的特护病房,只剩下了牧英雄、牧流冰和明晓溪。
明晓溪看了看他们,不自然地笑笑,“嗯……我还是出去吧,你们慢慢谈。”
牧流冰拉住她,“你留下。”
牧英雄努力挣扎着想坐起来,终是不能。他直直地盯着牧流冰,“你……来了。”
牧流冰回避了他的视线,“我来看你死了没有。”
牧英雄苦笑,“快了,只要你再耐心等两天……”
牧流冰的嘴唇闭得很紧。
“孩子,你还在恨我,对不对……”牧英雄虚弱地说,“我一直都知道你恨我、讨厌我,我以为你是天生的,是我作的孽太多,才会有你这个孽种。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会记得这么多事情……
“你一定觉得我是世界上最无耻的人。没错,我现在也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无耻的人。我害死了那么信任我的岳父,我害死了对我那么厚道的大哥,可是当时……我认为那么做是正确的。一个人要成功,必须要舍弃一些东西,所以我就舍弃了他们……
“我终于接手了烈炎堂。我拥有了最大的帮会,我以为我成功了。可是,我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傀儡。我的一举一动都被铁大旗控制着,他不停地要挟我,要我的地盘,要我的手下,要我的权力,后来,他们又要你……”
牧流冰冷笑,“他要,你就要给吗?”
牧英雄笑得比哭还难看,“陷害你外公,杀害你伯父,都是铁大旗帮我干的……如果他抖出来,我什么都完了。”
牧流冰不屑地看着他,“你真是个废物!”
“我是个废物……”牧英雄冷汗直流,“我又贪心、又愚蠢,可是……”
他猛然盯紧牧流冰,“你母亲的事……不是我做的……我再卑鄙无耻,也不至于最后一点脸面都不要了……是铁大旗把我支走……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你相信我……我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牧流冰冲过去逼视着牧英雄。
他愤怒的眼睛距离他畏缩的眼睛只有半尺。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想让我同情你?想让我原谅你?想让我说原来你也是有苦衷的?”
他用力掀起牧英雄的下巴,“我真看不起你!原来以为你是个心狠手辣的屠夫,现在才知道你是个没有骨头的无耻的窝囊废!说什么母亲的事你事后才知道,知道了又怎么样,你还不是像狗一样去舔铁大旗的屁股?!把母亲卖了,你又想来卖我?你说这些话,是不是想让我可怜你,让我自动去献身给铁纱杏,顺便替你跪在地上求铁大旗放一条生路给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孩子啊……”牧英雄浑浊的泪滚下眼角,“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啊……”
“闭嘴!我以你为耻!”牧流冰大吼。
牧英雄老泪纵横,“孩子啊……我是你的耻辱,你却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的骄傲啊……你从小就那么出色……站在人群里人们总是第一个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