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僧嘿嘿笑道:“这不算什么。想那骆清幽何等孤傲,若是有日能与她同席,方才真是艳福齐天呢。”他这话却是大声说出,分明是将诸人都不看在眼里。
负弓男子浓眉一挑,煞气乍现,看得小弦心头莫名一惧。他头亦不回,只是缓缓道:“骆清幽的名字你也配叫么?”
那番僧大怒,却也有点惧那负弓男子的凛傲气势,一指伙计:“连一个酒楼的伙计都可以叫,我凭什么不能叫?”这句话的语气虽是不忿,语意中却示弱得多了。
那伙计见负弓男子的目光漠然射来,急得大叫:“不关小的事,我只不过是说骆姑娘在小店中写得这副对子。”
负弓男子显是才经过酒楼边,不知诸人刚才说到骆清幽的事情,闻言望向那副对联,轻轻念着:“傲雪难陪,履剑千江水。欺霜无伴,抚鞍万屏山。”似呆住了一般,声音渐渐转低,终长叹一声:“傲雪难陪!傲雪难陪!若非如此,又能如何呢?”
众人听他语气,似是与骆清幽有什么关系,心头均是泛起一丝疑惑。
那番僧虽是酒酣耳热之余,却也知道这负弓男子并不好惹,借机下台:“算了,我也吃得饱了,下次再让这小兄弟请我吧。”
同桌那个名唤桃花的女子却见大家都对骆清幽视若神明般,心头醋意大起,冷笑道:“骆清幽也没什么了不起,若是早嫁了人,也不会引得天下这许多男子对他念念不忘了。”
负弓男子蓦然转过身来,冷冷看了一眼桃花,脸色铁青:“千叶门主葛双双自是不同,嫁了又嫁,不然只怕就再没有男子能记住她了。”千叶门的掌门“繁星点点”葛双双先后嫁了五个丈夫,一个比一个位高权重,最后一个嫁得却是当今丞相刘远的二公子,在江湖上传为笑柄。
负弓男子这番话说得阴损刻薄之至,以他的行事,若不是怒到极点,断不会出此不恭言语,只是骆清幽实是他心中十分在意的人,绝不容人当众辱她。
桃花大怒,小眼圆睁,柳眉倒竖,脸上的粉似也簌簌落下不少,手按腰间:“你算什么样东西,竟敢辱我千叶门主。”看她架式,只要一言不合,千叶门名震江湖的暗器就将尽数射出。那同桌为首的青衫人暗暗扯桃花的衣袖,似是劝她不要生事。
负弓男子的眼光却不看桃花,而是望向那青衫人领间绣的一朵花:“原来是洪修罗的人,怪不得区区千叶门亦敢如此嚣张。”洪修罗乃是京师三大掌门中的关睢掌门,官拜刑部总管,旁观众人听他提及了洪修罗的名字,心头更是疑惑。
青衫人一惊:“你是谁?”
负弓男子微微一笑,却不回答他的问题:“这份兄台且放心,这只是我与千叶门的恩怨,必会给你留点面子。”在场几人先见他与桃花剑拔弓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中堂的那两个商贾已悄悄往门口走去。此刻又听他如此说,还只道他不想生事,心中刚刚松了一口气,却见负弓男子看向桃花,冷冷一笑:“我已辱了你家掌门,你又能如何呢?”
桃花虽是有些惧此人,但言语说到此处已是箭在弦上骑虎难下,大叫一声,双手扬起,数十道黑光由袖中射出,直奔对方的全身穴道袭去。几人相距如此之近,这数十道暗器乍然发出极难躲避,其威力更是笼罩了大半个厅堂,就算负弓男子能尽数格挡避开,但磕飞的暗器也极易误伤他人。由此可见这个桃花确是一向蛮横跋扈,行事霸道,一言不合便不顾一切出手伤人。
戴蓑笠的那个男子踏前半步,他似是一点也不担心清儿与容姐姐的安全,只是将小弦、那伙计及那两个商贾护在身后。
在如此紧要的关头,负弓男子竟然尚有暇道了一声“好。”却不是赞桃花的暗器功夫,而是赞那带蓑笠男子宅心仁厚、设想周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负弓男子手腕轻动,一把抓起酒桌上的筷筒,力透指间,数十支筷子疾若流星般从筷筒中飞出,后发先至,一一撞在桃花所发出的黑光上。那数十道黑光飞至半途,便尽数被筷子撞回,反射向桃花。
众人眼前一花,只听到“笃笃笃”数十声响动。那些木筷全都钉在桃花桌前,;围成一个半圆形,每个筷子下都钉着一枚黑色的铁蒺藜。
那些铁蒺藜打造奇特别,每个中间都有一道小槽,看来是用以加熬毒物所用。是以铁蒺藜尽数陷入桌面中,木筷亦勾卡在铁蒺藜的槽间而不落下,乍看起来便似是以木质之筷穿过了铁质蒺藜一般。令人吃惊的不但是此人以软木胜坚铁的腕力,更有发射木筷精确无匹的准头。
桃花大惊,出道近十年来尚从未见过有人如此不用闪避不用格挡而是硬碰硬地破了自己的暗器,才要再出手,腰间一麻,却是被另一只木筷打在腰间穴道上。
那番僧一声怒吼,却被青衫人一把拉住,对负弓男子一拱手:“多谢阁下手下留情,后会有期。”他眼力最为高明,见此人反震回来的暗器钉得如此整齐,显是留有余力未发,那戴蓑男子不知是友是敌,但也绝非庸手,真要动起手来己方虽是人多亦是败面居多,何况已隐隐猜出此负弓男子的身份,只有日后徐图报复。
负弓男子若无其事地傲然一笑:“兄台慢走,可别忘了结帐。回京后代我问洪总管好。”他举手破去桃花的暗器,却仍是轻描淡写般不动声色,言语间更是冷嘲热讽不留丝毫余地,看来对那堂堂刑部总管洪修罗亦是毫不买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