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弱不敢告诉我真相?编排一个合情合理的谎言?还是酝酿着最温和的措辞,希望表达得美好而婉转?
我的心随着原辰的犹豫汩汩地冒出凉意。有时候,当心凉至一个低谷,人会无端地平静下去。就如此刻的我,我想算了算了算了,只当我从未提问,原辰从未听见问题吧。
“算了,原辰。”我说着挥挥手,又像是自言自语,心底豁然开朗。
假使求证得出,原辰喜欢上别人,我又能怎样?我会不会更加崩溃?我能承受这样的坦白吗?
我害怕了。由衷的害怕,从心脏深处狂乱外涌。我希望此刻的静默能延续到底,我希望原辰能转移话题。
然而,仅仅半分钟后,原辰说话了:“不,”原辰说,“我没有喜欢哪个女生,一个都没有!”
我睁大眼睛,原辰却躲避开我的视线,他的手指使劲拧着纸巾。他的表情告诉我,他没有说实话。他的谎言从小到大都没逃得过我的感觉。
我长长叹了口气,很悠长很深的叹气。我暗暗想,原辰你又何必呢?我们从小一起为了去外面玩耍,偷偷溜出门,应对双方父母的盘问时,只要偷偷使个眼色就能心领神会。
我再也无话可说。
回校时,我们坐地铁。等在地铁站里时,原辰说:“薏米,我们都长大了是不是?”
“是。”
“你也能照顾自己了吧?”
“是。”
“薏米,时间真快。”
“是。”
原辰觉得,时光溜走了许久,久到我们足够长大,足够照顾自己。是的,我已经坚强了,我已经能独善其身,我不再需要与原辰朝夕相处,不再依赖他,不再要与他亦步亦趋了。
我笑了,原辰喜欢上一个女生的传说是否属实已经不再重要,不再需要追问与求证。当岁月慢慢流逝,答案自然会浮现。哪怕这个答案会使我心碎,会使我难过落泪。
我最后抱了抱原辰,身体牢牢吸附在他的毛衣上,闻得见原辰毛衣上阳光的味道,触碰到原辰毛衣上的柔软。
“原辰,”我趴在他肩膀上说,“我们分开走。”
原辰没有说话,也没有拉住我。我转身,迈步。努力不回头张望。我能感觉到原辰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我跑出地铁站,撞碎在墙角。而我靠在墙角的另一边,分外努力地克制着落泪的冲动。
后来的后来,我终于忍住没有哭。我想也许某天,原辰还是会从别人那里回到我身边的吧,就像小时候,原辰总要在暑假去乡下姥姥家小住几个星期。而每次他都会突然回来,晒得黑黑的小脸蛋出现在我眼前时,我惊喜地奔过去,踮起脚尖伸出手狠狠地摸摸他满是汗水的脑壳。
于是,我掩埋起冀望,反而开始跟原辰在QQ上随意调侃,在手机里大声地笑。
原辰说:“薏米,你真的越来越快乐了,不过也越来越顽劣、越来越没心没肺了。”
“这样没有什么不好吧?”我问。
原辰笑着说:“很好很好,薏米,你真的要开心。”
“嗯,嗯,是的,我真的开心。”我应着,耳朵听见那么愉快的声音。
连我自己都暗暗佩服自己,这样彻底的脱胎换骨。
一个人安静地回家,站在校门口的站牌下。初冬的风呼呼刮过,对面的法国梧桐有半黄的落叶飘下,一片,两片,盘旋着跳起蛇形舞,我在心底默数着树叶,悲伤的气息掠过心底。
蔡小葵追出来问:“薏米,为什么回家了?不是说得好好的,明天要跟原辰竹子他们去庆祝么?”
是的,原辰的篮球赛赢了,然而,我却输了,输了所有。就在一秒之间惨败,居然连过程都没有。
“你们去庆祝吧,我家里有事,要走。”我推搪着,竭力逃开蔡小葵探询的眼神。
“可是……”
521路车停靠下来,我躲避蔡小葵般火速跳上车,没有听她说完后半句话。我还能怎样坦然面对原辰,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什么都不曾知道?尽管原辰那边我真的什么都不曾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