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就会仓皇地逃进睡眠之中,在我那挤在樟木箱和小搁几中央小小的床铺上,在白纱的蚊帐中沉睡。
我左手上的红戳始终没有洗掉,熄灯后,我的房间总是很暗,加上模糊的视力,使我看不清太多的东西。我清楚它还在那里,是一个叫作米洛的、不可思议的女孩给我印上的,只要一想到它,我就开始不停地思考起自己的噩梦还有她所谓的交易。
这次,我只翻了一个身。外婆便喊:“怎么还不睡!”
我诚惶诚恐地闭上眼。
很快,日有所思这东西把我带到了我正在寻找的地方。
我终于想起来,是有些什么东西一直困扰着我。
但它算是噩梦吗?
很久很久以前,当时我还很年幼,年幼到提不起一只笼子。那年冬天,父母给我买了只小白兔,当时我们住的是平房,他们怕它在家里乱窜,到处拉屎拉尿,就把它搁在园子里,在它的笼中搁上一堆稻草就去上班不管它了。温度骤降,下起了鹅毛大雪,而我只能透过玻璃窗看到小兔蜷缩在笼中,瑟瑟发抖,当父母下班回家把它提进屋子,小兔子却早已经冻死了。
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消失,这样的场面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使我记得它比记得自己的父母还要清楚。我想要在那一天忽然长大,可以够着门把手,打开门,走入园子,把笼子提进房间。但是在梦里,我不是永远摸不到门把手,就是提不起笼子,或者更加无奈地被吞没在大雪中。
甚至有时,我会出现在那只笼子里,用兔子的视角看到温暖的房间中,有个小男孩正隔着玻璃窗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
这样的场景在我从小到大的梦中反复出现,以至于我熟悉它就像清楚自己的脚指甲大概有多少天没有修剪了一样,只要看见它就觉得自己受够了,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在那个梦中真正地长大。
当我想到这些,我的左手就开始疼痛。那个红印章从天空中砰然落下,压在我的脑袋上,我啊的一声大叫,从床上坐起。
外婆说:“死阿仔,叫什么!起来吃早饭!”
我左右环顾,原来已经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