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苦笑一声道:“抚台大人就不要羞臊季高了。其实,樊燮说得对,我左季高头上的这个顶子是个好看不顶用的空顶子,一钱不值!我已经想通了,以后啊,我在您老身边一日,就称一日山人,您老呢,也别把我当成大清国的官员来看。左季高不是您的下官,只是您的一名幕僚,我来前已经让张升知会衙门里的人了,以后谁敢再称山人为大人,左季高定然和他翻脸!”
骆秉章用手指着左宗棠道:“季高,你又犯脾气了不是?你老弟是我大清国堂堂的四品京卿,是京官,怎么能是空顶子呢?照你这么说,衙门里的那些四品候补道就都别活了。季高啊,你听本部院讲,樊燮同你说的话不过是气话,别看他是一品顶戴,他头上的一品顶戴可抵不上你头上的这个四品顶戴!四品京卿,放到省里可就是三品臬台啊。他樊燮不过是借机想把老弟气走,让本部院身边少个帮手罢了。你是聪明人,可不能上他这个当!季高,你说让谁去永州好呢?”
左宗棠道:“去永州的这个人,山人已替大人物色好了,就让候补道赵永去吧。赵永籍隶云南,来省的时间又短,永州没有人能认识他,樊燮更不会防范他。他只要到永州私访两天,就保准有大收获!大人以为呢?”
骆秉章把折子往左宗棠手里一递,道:“就依老弟所言,你把折子拿去写完吧。”
左宗棠把折子铺开,顺手拿过案头的一支笔,在砚上沾了沾墨,一边写一边道:“几个字的事情,一挥而就,就在这里写完交稿吧。”
骆秉章不由打趣道:“好你个左季高,你在本部院面前卖弄不是?本部院数三十个数,在三十个数之内,你能把折子续完,本部院中午请你吃海物!”
左宗棠边写边说道:“好,抚台既然这么有雅兴,那就让伙房去打点吧。”
骆秉章也不言语,开始在心里数数,哪知刚数到二十七的时候,左宗棠已掷笔于案,把折子往骆秉章面前一推,起身道:“抚台且请过目,如不能用,山人反请大人吃海物。”
骆秉章埋首下去,见折子这样写道:“臣现委员赵永详查一切,俟得实据,再行奏参。顷准督臣咨开,业将该员奏授湖南提督,臣已据实函复矣。该总兵劣迹败露,均在去任之后。臣近在一省,尚始知觉,督臣远隔千数百里,匆匆接晤,自难遽悉底蕴。陈奏两歧,实非别故。理合一并声明,伏乞皇上圣鉴,训示施行。谨奏。”
骆秉章把这段话反复诵读两遍,不由击案叫绝道:“真是好才情!前面是暗指官文滥保,后面便是公然指责了!季高大才,不仅是湖南之幸,实乃我大清国之幸也!”
骆秉章抓过笔,在下面写了“照缮”二字,随后高喊一声:“来人,传洪师爷过来一下。”
誊抄房洪小二很快来到签押房取走奏折回房照誊,骆秉章随后又派人把候补道赵永传了过来,委赵永持札连夜赶往永州密访樊燮的其它违例行径。
赵永离省时,永州镇总兵署湖南提督樊燮尚未离省,此时正坐在省城的府邸同人饮酒,陪他饮酒的是巡抚衙门专管印绶的李师爷李景堂。
意外的处罚
李景堂是樊燮暗设在巡抚衙门的眼线。巡抚是一省的最高长官,凡省内文武官员的升降调补,都须经巡抚考核后上奏朝廷,而朝廷对官员的任用便是依据巡抚出具的评语来定夺官员的前程。所以,省内官员要想摸清自己的前程,无不把心思用在巡抚身上。巡抚本人自然很难接近,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在巡抚身边的人身上下功夫,巡抚衙门的师爷于是便成了各官员争相拉拢的对象。大清国各省皆是如此,无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