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母亲,我知道的很多,大多源于直觉。你或许认为我是在胡思乱想,以此弥补失去母亲的心灵空缺;但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我的直觉很灵验,对很多事我都了然于心。
麦克 嘉瑞特夫人告诉我,她听人说我母亲刚生下我就生病住院了。父亲的助手丹尼斯的版本是:她“由于一些让人琢磨不透的原因被带走了”;父亲则绝口不谈此事。不管怎样,有一条是不争的事实――我刚出生,我母亲就消失了。
一天,我吃完早餐正在书房里学习。一股甜香味扑面而来,其中混杂着熟悉的衣浆味。麦克 嘉瑞特夫人为我熨衣服的时候(除了内衣裤,我的所有衣物都是她负责帮我熨烫的),喜欢上重浆,她爱用老式熨斗,烫衣服前先要在炉子上加热。
我走进厨房,乘机休息一下。厨房呈六边形,墙壁刷成了苹果绿。橡木桌上堆满了面粉、碗碟和勺子,站在一旁的麦克 嘉瑞特夫人正守在烤炉前等东西出炉。旧厨具体积庞大――加兰多炉的炉灶上共有六个煤气灶(灶头上有一只眼熟锅子,是煮衣浆用的,只见锅里若热气腾腾)、两个烤炉、一个烤箱和一个平底锅――相形之下,她显得特别矮小。
我身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本泛黄的烹饪书,翻开的那页上介绍了蜂蜜蛋糕的制法。有人用蓝墨水在这道美食旁画了三颗星,并标有注释:“七月份使用我们的熏衣草蜂蜜制作口味最佳。”
“这三颗星代表什么意思?”我问道。
麦克 嘉瑞特夫人把烤炉门翻下来关好,转过身惊叫了一声:“艾蕾,你又吓了我一跳,你进来简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的手在沾满面粉的围裙上抹了一下。“这些星星吗?我估计是你妈妈用来给食谱打分的,四颗星表示最佳美食。”
“那是我妈妈的笔迹吗?”花体的字母整齐划一地向右倾斜,大小间距相当匀称。
“这是她的烹饪书。” 麦克 嘉瑞特夫人把勺子、量杯和碗碟收起来,堆在水槽里。“以后就是你的了。其实早该给你的,我刚来这儿工作的时候,它已经在那个架子上了。”她边说边朝炉灶旁的墙架示意了一下。
书上写着蜂蜜蛋糕的配料:面粉、蜂蜜各半杯,鸡蛋三个,调料若干。“我们的熏衣草蜂蜜,”我迷茫地问:“麦克 奇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麦克 嘉瑞特夫人开了水龙头在洗餐具,等她把龙头关上,我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那东西啊,就是蜜蜂从薰衣草的花里采出的蜂蜜,”她一边干活一边说,没有转过身来,“你知道围栏外有一大片薰衣草吗?”
我是知道的。楼上有间卧室积淀着我父母共同分享过的美好时光,那里贴着薰衣草图案的墙纸,就跟园子里的薰衣草一样。“蜜是怎么做的?”我问。
麦克 奇夫人不耐烦地把洗涤液里的盘碟碰得叮当作响,我知道她答不上来了。“艾蕾,你应该去问你的父亲,”她终于把我的问题拦了回去。
我回到书房,拿出我一直带在身边的线圈小笔记本,翻到为下午课程准备的问题那一页,把蜂蜜这个词添了进去。
我的父亲每天下午一点从地下室出来。他上午都在实验室工作;他致力于一家名为塞拉得隆的生物医学研究公司。
下午一点至五点,他在书房为我授课,中间有两次课间休息:第一个课间做瑜珈和冥想,第二个课间吃点心。只要天气好,我时常到花园里散步,顺便看看邻居家的橘色花斑猫玛马拉德,它喜欢在熏衣草丛边晒太阳。然后,我会回到起居室和父亲一起看书。他在那儿翻阅杂志(一部分是科学杂志,还有一些是有关文学的;他特别钟爱19世纪的文学作品,尤其是纳撒尼尔 霍桑和埃德加 爱伦 坡的作品);我可以自己挑书房的藏书看,童话书是我看得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