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卫东举杯道:“刘书记,同学四年,如今又在一起工作,也是缘分,这一杯酒我敬你。”
刘坤家庭环境好,又是家中独子,受尽了家人的宠爱,从小学到大学,没有经历什么挫折。青林镇换届选举的失败,是他人生经历中的第一次大挫折。这种体验是痛苦的,也是刻骨铭心的。
此时,面对着侯卫东的橄榄枝,他心里挣扎着,最终理智战胜了感情,皱着眉头道:“这酒太烈,喝了这杯,我就要倒下了。”
侯卫东有心和解,道:“那我喝大杯,你喝小杯,来,碰一杯。”
晏道理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道:“一个书记,一个镇长,大家一视同仁,都要用大杯子。”刘勇等几个村干部跟着附和。
刘坤咬着牙齿将这杯酒吞了下去,这是他喝的第二杯酒。两杯酒下肚,他只觉肚子里有一股大火在燃烧,白净的脸上涌出了一股血色,连毛孔里似乎都滴出酒来。
侯卫东放下酒杯,主动招呼村里众人,道:“你们也别光看我们喝,互相也敬一杯。”
晏道理看到刘坤已经将头垂在了桌子上,稍作让步,道:“大家先吃菜。”他吃菜也很有特色,将肉丝、凉拌菜、汤菜都一起舀到碗中,成了一锅大杂烩,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侯卫东看直了眼睛,道:“晏书记,你怎么这样吃菜?完全是糟蹋了美食,就跟吃猪食一样。”他在上青林山上住了两年,天天与村干部泡在一起,对村干部的脾气摸得很准。语言随便一些,粗俗一些,他们反而认为是亲热,今天虽然是第一次与晏道理见面,他还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晏道理果然不生气,笑咧咧地道:“这种吃法各种味道都有,你不懂了,是最正宗的吃法。”他以前家里穷,唯恐浪费一点油腥,习惯将饭菜烩在一起,以便于彻底吃干净,形成习惯以后,如今很难改正过来。
大家吃了一会儿菜,晏道理又开始说话。他将桌上的酒杯全部倒满,道:“既然镇党委认为红坝村是后进村,我们村两委在这里向刘书记表态,希望能够在镇党委、政府的领导之下,早日将后进支部的帽子脱掉。刘书记,后进村红坝村两委干部集体向你敬一杯酒,这杯酒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推托。”
他说完这番话以后,主动站在刘坤身边。所有的村干部都站了起来,端着酒来到了刘坤身边。
侯卫东暗道:“这个晏道理花样还真多。看来他的自尊心挺强,被评为后进支部,大大伤了他的自尊心。”
付江知道刘坤确实不胜酒力,劝道:“晏书记,刘书记确实不行了,让他歇一会儿。”
晏道理不满地道:“付主任,你是红坝村的驻村干部,我们敬了刘书记的酒以后,你也得敬。否则,明年摘不掉后进支部的帽子,你要负全部责任。”
付江本来就是老油条,笑道:“我有狗鸡巴那么大的责任。”
晏道理和付江极熟,平常经常开玩笑,他回头不怀好意地笑道:“既然这样,三社的提留统筹就由付主任去收。”三社是红坝村最远的一个社,今年这个社的提留统筹绝大部分都没有交,前后三个社长辞职不干,是块极难啃的硬骨头。
付江骂道:“晏道理,日死你屁眼。”
晏道理不再理睬付江,村两委集体站在刘坤面前敬酒。刘坤被逼上梁山,只得又接过一杯酒,当这杯酒下肚,刘坤捂着嘴角冲出了张家馆子。
晏道理见刘坤酒醉以后,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侯卫东已是暗生警惕,等到大家重新回到桌子上,不等晏道理开口,他先发制人,道:“我今天和晏书记是第一次见面,一定要认真喝一下。”他拿了两个啤酒杯子,道:“晏书记,我们两人第一次喝酒,来个痛快的,一人一杯。”
晏道理已经喝了两杯酒,如果将这杯白酒喝下去,肯定就出问题,他不敢接招,道:“联系村的领导和驻村干部还没有喝,哪里轮得到我们。”
侯卫东犟头犟脑地道:“不行,这杯酒我必须和晏书记喝,其他人等一会儿。”
“你先跟刘主任喝。”
“这杯酒我要先跟书记喝。”
晏道理酒量一般,他原本想利用群狼战术,把刘坤和侯卫东灌醉,以发泄红坝村被定为后进村的不满。灌醉刘坤以后,他正准备返身收拾侯卫东,不料侯卫东主动发起了挑战,整整一大杯高度白酒,要一口喝完,实在超出了他的能力。
在侯卫东蛮横的坚持之下,晏道理被迫举起了酒杯,喝下这杯烈酒,一股股烈火从心腹间不断蹿了上来。他黑着脸坐在桌前,吃了两口菜,忽然身体一软,就从椅子上滑到了桌子下面。等众人把他拖起来,晏道理已经不会说话了,他紧紧闭着眼,喘着粗气,脸色黑得怕人。
见他这个模样,侯卫东也有些担心,道:“晏书记到底能喝几杯?”
村主任刘勇道:“他酒量不大,最多也就半斤酒量。”
侯卫东见晏道理脸色不对,道:“送晏书记到卫生院去吊盐水,免得出事。”
晏道理被送到卫生院吊盐水,整整睡了六七个小时,这才醒了过来。醒来第一句话就是:“狗日的侯卫东,整死我了。”
这一场酒战,以刘坤和晏道理大醉而结束。侯卫东喝酒不好惹的威名,立刻传遍了红坝村各社。
隔了一天,侯卫东带着付江前往红坝村。走了四十多分钟,才到了红坝村的地界。又走了十来分钟,来到了一条小河沟。河沟不宽,有水的地方只有三米,另有四米左右的河岸。
“红坝村一直没有通公路,主要原因就是这条小河,这条河平时水量小,可是涨水期间,水量特别大,村里请人测算了一下,跨河桥至少要十几万。”
侯卫东站在河岸上,发现在河岸不远处有一座裸露的大石壁。自从开石场以来,他见到石山就格外亲热,看到这整整一坡大石山,就驻足不前,来回察看。
这座石壁规模不小,而且整体性很好,具有开采价值,只是从感觉来说,这些石头硬度不如上青林石头。侯卫东依据经验作了大致判断:“这里的石头最适合打条石。”
条石是做保坎和边坡的必备材料,沙州道路工程公司也需要进一些条石,李晶为此曾经询问过侯卫东。在上青林山上,由于石质过硬,反而不太适合打条石。侯卫东看了许多地方也没有发现合适的,如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意外地发现了这块石壁,侯卫东对修桥之事就有了想法。
过了河,又走了十分钟,见到一处竹林茂密处,有一幢两层红砖楼。来到楼边,两只小花狗就活蹦乱跳地跑了出来,在侯卫东脚前闻来嗅去。晏道理不在家里,付江就去坡上找,侯卫东一人站在坝子里等候。
晏道理的坝子相当干净,木柴也码得整整齐齐,院里也没有农家常见的鸡粪。看了院子里的情形,侯卫东对晏道理又有了新的直观认识。
几分钟以后,晏道理扛着锄头回来了,进了院子,见到侯卫东,把锄头往地上一顿,道:“你害我昨天又睡了一天。你是大酒坛子,我再也不和你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