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目标地援助

政府的所有努力理应增强人们的“信心”,但是财政部和美联储采取的行动方案过于反复无常和极端,以至于造成了不稳定的影响。日复一日,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政府会制定什么新政策,哪一个领域将会是下一个被援助的对象,等等。鲍尔森不断改变心意和策略,使市场参与者强烈地感到美国当局已经束手无策,这反而不能增强投资者的信心。这很像罗斯福新政时期的情景:他的政策过于反复无常,以至于商人都尽量不投资,因为大家都不清楚政府下一步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

在着手9月份的大规模援助行动以及开始收购银行股票之前,美联储就已经开始用价值可疑的抵押品作为交换为银行提供贷款了。早期的援助行动开始于2007年,并在2008年被加强。为了加强调控力度,美联储引入了定期资金招标工具(Term Auction Facility,TAF)、定期证券借贷工具(Term Securities Lending Facility,TSLF)和一级交易商信用工具(Primary Dealer Credit Facility,PDCF)。其中一级交易商信用工具特别允许美联储通过贴现窗口(Discount Window)为投资银行提供贷款,这是继大萧条之后首次实施这一措施。投资银行现在可以用几乎失去价值的债权作为交换来承接贷款。米勒·塔巴克公司(Miller Tabak)证券分析师彼得·布科瓦(Peter Boockvar)指出,政府采取的一系列措施只会增加隐患,并且消除了金融机构的危机感。在接受CNBC财经频道采访时他说:“美联储的定期证券借贷工具和一级交易商信用工具误导了银行,让他们认为可以推迟交付债权,减慢了去杠杆化进程(De-leveraging)。这是雷曼破产的原因,也是高盛和摩根陷入现在的窘迫境地的原因。如果没有政府援助,我想去杠杆化的进程就会加快,我们也不需要这7000亿美元的援助资金了。” 美联储为华尔街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援助实际上是在阻碍市场正常的运行。经济学家罗伯特·墨菲(Robert Murphy)指出:“政府通过实施降低利率、空前的‘流动性’计划以及慷慨的援助等措施,充当了老鹰捉小鸡游戏中母鸡的角色。那些持有大量不良资产的机构仗着政府的援助,蒙蔽债权人和股东,停滞不前地等着政府创造奇迹。”Jeffrey Miron补充说,任何现存的信贷冻结“都来自于政府对华尔街的援助:如果政府愿意出30美分、50美分或者80美分,银行家就不会以20美分卖出他们的不良资产”。

至2008年底,从保险公司到汽车制造商,每个人都在排队“分赃”。损益系统很快就偏向了“损”的一方。或许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受资助的企业享受收益,而纳税人和上班族背负损失。

对金融业大张旗鼓地慷慨援助会留下一个隐患,那就是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政府有可能故技重施。这样的可能性很大,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有第三次。大型金融机构会认为,在政府心目中大型企业是“大而不倒”的,所以他们不会把风险放在眼里。政府对三大汽车制造商的援助给了人们一个错误的暗示,那就是一般企业要是经营不善的话就会承担损失,但大型企业如果经营不善,他们的损失就会由无辜的第三方承担。鉴于三大汽车制造商的失败经营之例,善于理财的人被迫资助理财白痴。在道德风险已经体制化的环境下,世界上任何“管制”都无法阻止这样的风险投资。

不只是美国的金融业和大型企业受到了道德风险的影响,一般民众也感受到了它的存在。如果民众看到,比起止赎不付按揭的屋主反而会享受政府资助的话,他们对自己的财政规划也会马虎处之,而且也不会乖乖地及时还按揭款。如果屋主看到政府比银行提供的优惠条件更加吸引人,也更容易获得的话,他们绝对会停止偿付抵押贷款,这样一来不良贷款就会增加,政府只能自食其果。

财政部和美联储试图支撑资产价格――比如说提高商品价格――以期改善这些资产持有者的财务状况。当然,这只会让没有持有这些资产的个人或企业(比如说预置房产者)的境遇变得更糟。

政府打算通过贷款给经营失败的金融公司(包括政府贷款和在政府压力下类似的私人贷款)来支撑资产价格。但这就像试图灭火,却关掉烟雾报警器一样荒谬。股票价格下跌不是经济出现问题的原因。股价仅仅是经济状况的反映。人为地抬高它们的价格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但这却是政府面对经济危机一贯地应对之法。金融泡沫必须破灭,这样一来包括房价在内的被抬高的资产价格才能够落到各自的市场价格――这才是由自然的、未受干扰的供求关系决定的价格。

但美国政府却背道而驰:他们人为地抬高价格,使其保持在高于市场价格的水平,以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美国政府可能希望民众为了买房贷更多的款,以至于在这个过分扩张的房屋市场中让购买奢侈的公寓成为可能。这似乎值得怀疑。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弗农·史密斯(Vernon Smith)指出:“试图通过支撑价格,以阻止价格更进一步地降低,来达到挽留购房者和订单的目的是不可能的。”联邦政府想对抗现实的计划必定失败,该降的价格必定要降。

美联储和财政部所采取的种种措施都是治标不治本的。亨利·鲍尔森说房价下跌是问题所在。乔治·布什总统在号召施行援助计划的演讲中提出,如果没有这些援助资金,房子的价值将暴跌,而援助计划就是为了防止这一惨剧的发生。但是房价下跌并不是问题的实质,美联储之前连续几年人为抬高房价才是危机的根源,现在房价下跌只不过显示出当时的措施是不恰当的。市场自身完全可以拨乱反正,恢复合理的价格,但叫嚣着要使房价更合理(这也是创建房利美和房地美的初衷)的联邦政府却在哄抬价格。使房子变得经济实惠的目标被忘到哪儿去了?在这个充满悖论的环境中还能否有人保持理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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