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蜜
就从舞会上这两个女孩开始吧。
她们在房间的角落。一个坐在一张椅子上摆弄一张舞会卡①,手上戴着手套,把舞会卡开开合合;另一个站在她身边,看着舞会越来越热闹:一对对舞伴转圈,手与手相扣,踩着鼓点的一双双鞋,裙角飘扬,从地板传来回声。这是一年的最后一个小时。她们身后的窗户空无一物,除了夜色。坐着的女孩穿浅色衣服――艾斯蜜已经不记得衣服的样子――另外一个穿着深红外衣。这种颜色并不适合她。她弄丢了自己的手套。就从这里开始。
或者不是。也许该从更早的时间开始,在派对之前,在她们穿上崭新的盛装前,在蜡烛点亮前,在为准备舞会而在地板上撒些沙砾之前,在她们开始庆祝其收尾的这一年之前。谁知道呢?不管怎么说,一切结束在一扇窗户的格子栅栏上,栅栏的每一个方格正好有两个拇指指甲长宽。
如果艾斯蜜乐意看远一些――也就是说,让目光越过金属的格子栅栏――过一些时间之后,她会发现,她眼睛的聚焦出了一点儿问题。格子栅栏的方格不再清晰,甚至,如果她注视的时间足够长,它们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总要过一些时候,她的身体才能找回自己,让眼睛适应这个新的世界。这个世界里只有她和树、她和道路,以及她和远方。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栅栏下方窗格上的漆掉得厉害,可以清楚地看见一层又一层颜色,恰似树木一圈又一圈的年轮。艾斯蜜的个子比大多数人要高,所以她可以够到窗户的上方:这里的格子栅栏还保留着新鲜的颜色,色彩浓烈,犹如厚重的沥青。
艾斯蜜的身后,一个女人正在为死去的丈夫冲茶。他是已经死去了吗?或者仅仅是从她身边逃掉了?艾斯蜜想不起来。另外还有一个女人,她正在寻找浇花的水。那些花早在不远处的海滨小镇就已经枯死。生活中绵延的正是那些零碎而毫无意义的工作:洗衣服、做饭、清洗、打扫。永远不会有惊天大事,或者宏伟波澜,日常生活的质地由最琐碎的模式编织而成。酷爱抽烟的这个女孩已经收到过两次警告,所有人都觉得第三次警告也离她不远。艾斯蜜正在苦苦地想,是从哪里开始的呢?――是当时,是现在,还是从舞会上,或者当初在印度之时,甚至更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