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口(6)

杂志的气质由韩少功心念而生,改版时他正在写《马桥词典》,是一致的思考,有点神秘,意识到文体对中国思想解放的重要性。他在《暗示》的序言里也说:文体统治……使潜在的严肃思考被大量的图画、音乐、小说、诗歌以及电视连续剧,做成某种爽口的娱乐饮品顺溜溜地喝入口腹。“这也许正是意识形态危险驯化的一部分”……《马桥词典》出版时张颐武的闹剧,韩少功的无辜——但那时媒体事件还算真诚,不像现在,双方都是商业行为,那时总有一方高贵正直,另一方则有羞耻感,拷问真正的诚实或伪善……也因是内心转变的外化,在1996年正月,谁都说不清楚天涯的改版是什么,一个有一只老人眼睛的孩子脸,后来就稳定成文雅的牛皮纸封面。杂志兴盛,衰亡,夭折,或是流于常态。目前这个杂志还在依靠一些私人友谊,外刊思潮还是要靠革了职的汪晖转来,社科院和清华的研究所仍是国家的智囊,《读书》的主编之争是世俗之争。《天涯》杂志的网络版(并非天涯网)没有了,信息完全纳入国家学术期刊检索的库,每年的检索收入可以分到8000元左右,其实有更多的中国大学生在研究它,对海外也没有进入公共信息交流的渠道,为什么不是所有的国外大学图书馆都知道这本中国文献。它既过时又前卫,这说来说去的不就又是一个孤独的人吗?你的老朋友终将老去,媒体的喜新厌旧也许反而是清醒剂。

“一个普通人的转变却让人牵挂……”《天涯》杂志年轻的编辑赵瑜说,他指的是一个有文采的打工者,李少君形容他是“新知青”,在工地写啊写,不久提拔为工地文书。他每次来信总说要实现一些大的计划,甚至危险的计划,比如,要卧底,听到工友被绑成肉票时的对话,为了那“民间语文”,他酷爱这个栏目,并努力要将“语文”写成杂志中随笔类的稿件,但始终只有他的来信,联系不上,真实性无可调查,来信中有时间错误,有矛盾,有可能不真实的情感。赵瑜本人是作家,“写作者当编辑”,他说,“要抵御大量阅读同时代人的作品对自己造成的心灵创伤。”

这话不丢人。别人的坚强是你的脆弱,别人的柔软是你的僵化,读与写有时是敌人。他每月要读50万字稿件,自己在下班之后狂写。他说,中国有60%的编辑,最后只能做编辑了。他出过三本畅销的小说,写完第三本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会写小说了,他生活的每次转变都是自己发起的,也不想用一种承受的状态写作,最近又出版了一本《小忧伤》,那是一本机智的书。这是聪明的年轻人,对中国有成熟的看法,形式当然也让人想起张悦然这样的,和她童年时的对立面。童年的敌人。笨男生,但是孩子中更大气的智慧,少年时期哪有那么多走路时的伤感,都是后来追加的,还是在时间旅行中,从后追上自己。你的发小赵四儿,是你的闰土吗?

“不,他有他的阅历,去过新疆闯,我们是平等的,只是太不一样了……我唯一看不惯他不孝顺,他家四个儿子,数到他这个老幺,还是不孝顺,父母就彻底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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