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远水在南明一面前,一再地强调了自己是出于对湖东矿业经济的担忧,根本没有一己之私。但现在,走在蓝山清晨的石径上,他回味着自己说过的话,心里竟有了几分不安。真的是没有任何一己之私吗?真的没有?
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叶远水抬头看看石径,走过的地方,已经被树林给遮住了。而前面,他依稀记得,再拐个弯,就应该是蓝山寺了。
官场上真的有纯粹的没有私利的人吗?
叶远水低着头,想了想,也许有。但在他的身边,又确实没有。包括自己。往深处想,他还是因为令狐安的所作所为,过于触及到他作为一个县长的利益。权力,这只无形而有力的手,正在推动着他。而他,也必须借助一个正当的理由,来将权力这只手,反推向他所希望达到的巅峰。
一棵倾倒的树伏在石径上,一下子挡住了上山的路。
叶远水停下来,看情形,这树挡在这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这么挡着,山上山下的人,是如何行走的呢?难道……
树是棵松树,显然是因为前不久的那场大雪而倾倒的。它横在石径上,仿佛一尊正在注视着上山行人的罗汉。也许它是在此为蓝山寺留一片清净的吧?免得纷纷的尘嚣,来日复一日地扰了它。
蓝山寺就在咫尺,而叶远水却放弃了。
沿着来时的石径,叶远水一步一步地向下。他并不是一个好佛的人,但是,他喜欢佛的那种澄明。人啊,如果都能像这清晨的清山,与静寂的山寺,那该多好!可是,怎么可能?叶远水下到山脚下时,再回头看石径,竟恍惚觉得是那么地遥远了。
太阳刚刚升起来,嫩红。小南河上,已经有了许多早起洗衣的女人。叶远水加快了步子,正转过一段河道,就听见有人喊道:“叶县长,叶县长!”
叶远水站住,熊明从河岸底下走上来,笑着:“叶县长,您也锻炼?”
“是啊,我就不能锻炼?哈!”叶远水边说边继续迈开了步子。
熊明跟在身后,“叶县长哪,其实我一直想跟您汇报。湖东现在的矿业经济,真的是……最难受的是我们矿主。政府应该……”
叶远水哼了声,他没有料到熊明会说出这样的话。熊明是令狐安一手扶持起来的永恒矿业的老总,按理,他是不应该如此说话的。可是现在……叶远水只好哼哼,他弄不清楚熊明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
“对于我们做矿的人,关键要的是政策,是扶持。叶县长,政府再不介入,湖东矿业越来越萎缩了,将来可就……到时候,想救也来不及了。”
“问题这么严重?”
“是啊!我们做矿的人,心知肚明。我们也希望……能改革,改革啊!”熊明快走了两步,赶上了叶远水,又道:“叶县长大概没有料到我们也是这样想。当然,难哪!叶县长如果需要我们,我一定会尽力的。”
叶远水心里一顿,熊明这般一说,他更加有些迷惑了。他笑着说:“矿业改革势在必行,但是,这得在县委县政府的统一领导下进行。作为永恒矿业,当然应该全力以赴地支持。这是好事啊!你们也可以向县委县政府提些好的建议和方案嘛!群策群力,才能更好地抓好改革啊!”
“这当然。”熊明转了话题,问:“听说叶县长的女儿在开行工作?”
叶远水应了声。
“开行是个好单位啊,有前途。”
“一般吧。”
熊明找不出话茬了,路也正好走到了分道的时候。熊明说:“叶县长,我从这边了。您有空的时候,我再去向您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