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狼正在循循善诱的时候,突然手机响了,他刚一接听,就脸色大变,呼叫赶快吹灭蜡烛。
蜡烛吹灭后,饭厅里陷入了一片黑暗。小偷们面面相觑,低声议论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我明白,可能是警察进入了这家废弃的工厂。
小偷们分成了几股,像几股浊流一样,在黑暗中流向了工厂不同的方向。我跟在几个小偷的后面,躲藏在一堆炉渣后面,借着暗淡的天光,看到有两个人走进来了,他们向前走了几米后,似乎发现走错了路,又转头走了回去。
我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警察。
我们从工厂围墙的一个豁口出去,看到街巷里依然人流穿梭,路灯下,性急的男孩子蹲下身子点炮竹,火苗还没有靠近引信,就吓得往后退缩;围观的孩子捂着耳朵,眼睛紧紧地盯着炮竹,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惊恐又兴奋的神情;女孩子站在墙根下放手花,手臂画个圈,星星一样的火花就四散飞溅;远远近近的炮竹零零散散地响起来,马路上的行人提着年货脚步匆匆。新年快要到了。
街口驶来了一辆警车,闪闪烁烁的警灯让这个平静的夜晚蓦地变得气氛紧张。我们赶快分散行走,装着谁也不认识谁,可是每个人的怀中都揣着一只兔子,斜眼看着警车,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如果做了犯罪的事情,看到每辆警车,看到每个警察,都会恐惧,都好像是来抓捕自己的。其实,那是一辆城管的车辆。
城管车辆过去后,街道口又来了好几辆警车,警笛撕扯着黑色的夜空,街道两边的人全都停下脚步观看,只有我们藏在人群背后,恐惧万分,悄悄地加快了颤抖的脚步。
这几辆警车在废弃的工厂大门口呼啸而过。接着,我看到两名身穿夹克的男子走到了路灯下去,他们的腋下夹着砖头大小的黑色手包,他们就是刚才走进工厂的那两名男子。但是,我还是不能判定他们是不是警察。也许他们真是警察,在工厂看到我们撤离后,就通知了警车。也许他们只是过路人。
前面突然又出现了几名巡警,他们排着一路纵队走过来,我们刚刚回复平静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
一辆出租车驶过来,走在前面的小偷挡在了出租车前面,出租车还没有停稳,就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其余的小偷都像螃蟹一样,七手八脚地爬进车厢。
出租车开走了,引擎声听起来就像喘息声一样,挤在出租车里,我想:小偷们怎么知道今晚警察要出动?是谁刚才给瘸狼打电话?
我又想,一个犯罪团伙,能够在警察的眼皮底下,存活这么多年,一定有它稠密而敏感的关系网。
那天晚上,出租车一直将我们拉到了远郊的一个小镇上。东南沿海城市的小镇都很繁华,四周星罗棋布地分散着大大小小的工厂,它的规模和发达程度不亚于北方的一些地级城市。小镇上的旅社鳞次栉比,会一直营业到天亮。
在出租车里,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小偷一直在对着电话嗯嗯啊啊。来到小旅社后,他掏出身份证进行登记,天知道他的身份证是真还是假。然后,我们几个人就窝在一间小房间里,等待天亮。有人躺在床上睡着了,拉着绵长的鼾声;有人睡不着,坐在地板上抽烟;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群逃难的人。
小胡子也没有睡着,我知道他是这几个人中的小头领,就掏出烟“孝敬”他。从加入盗窃团伙到现在,我还没有领到一分钱,可见,盗窃团伙里也存在腐败和贪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