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组失控了(3)

 

那时候,集市已经快要散了,他们问老头:“还有没有枣沫糊?”老头说:“有啊。”他们摇晃着葫芦说:“这才有多少啊?能够我们喝吗?”老头是个倔脾气,他说:“你们喝完了,我一分钱不要;你们喝不完,喝多少碗算多少碗的钱,一碗五毛。”

他们提起葫芦掂量掂量,感觉没有多少,就放心大胆地坐下来,让老头把枣沫糊倒在瓷碗里。老头盛一碗,他们喝一碗,转眼间每人已经喝了四碗。蟋蟀站起来摇摇葫芦,感觉到里面的枣沫糊并没有少多少。他的手伸进口袋里,口袋里只有两元钱。他悄悄地问那个同学,那个同学说他只有一元钱。

怎么办?到了现在,就是把毛驴吆到了半坡,能上去要上,不能上去也要上。坐下来,喝!

每个人又喝了三四碗,他们感到肚子里像揣着一个篮球,压迫得五脏六肺都不舒服。站起来,接着喝!

后来,他们一个人喝了十一碗,一个人喝了十碗,老头惊讶地看着他们,背着葫芦扬长而去;他们相互搀扶着,慢慢地挪向学校的方向。

他们异常痛苦地走到了街口,听到上课的铃声响了,然而,他们像临盆的孕妇一样行动困难,他们知道今天晚上回到学校一定会受到老师的惩罚。

后来,他们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街道边的石头上,呼呼地喘着粗气,惴惴不安地想着将要到来的惩处。那时候,乡村老师打起学生来,都比较狠,而家长丝毫也不会见怪,他们信奉“沟板子底下出秀才。”

这时候,一个染着黄头发的青年来到了他们面前,那时候的农村,染发的人还非常少,染发在老辈人眼中是流氓的标志,而在蟋蟀这样年龄的叛逆少年眼里,代表的是有钱和时尚。蟋蟀他们不知道,那个染发青年一直在旁边观看着他们,从他们坐在街边喝枣沫糊,到现在他们坐在街边愁眉苦脸。两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对陌生人毫无戒备心,他们对任何人都没有设防,他们以为所有人都会像他们一样简单得像一张白纸。

染发青年说自己刚刚从南方一座著名的城市回来,那时候,这座城市的方言经过电视剧的传播,成为了一种比普通话更高贵的语言,染发青年几句惟妙惟肖的卷舌音让蟋蟀们相信这个青年就是财富的象征。

染发青年说自己在南方一座外国人开办的工厂里做事情,低头抬头看到的都是高鼻深目的老外,工厂里也有很多像蟋蟀这样的少年,他们一月的收入就有几千元钱。染发青年那张能把稻草说成金条的嘴巴,给蟋蟀们描绘出了一幅美丽场景,让蟋蟀们心驰神往。那些年,蟋蟀家庭全年的收入也仅有一两千元。

蟋蟀说:“我想去南方,可是我没有车费。”

染发青年说:“我先替你垫上车费,以后从你的工资里扣除。”

蟋蟀和那个同班同学欣喜若狂。

为了逃避老师对他们迟到的责罚,两个少年决定闯荡江湖。

当天晚上,蟋蟀安排他们住在县城的宾馆里,天亮后,又坐长途汽车来到省城,接着,再坐飞机。坐在飞机上,蟋蟀和同班同学都在想:同学们知道自己坐上了飞机,会该多么羡慕啊!

飞机来到了南方那座城市后,蟋蟀没有进入工厂打工,却进入了这个盗窃团伙,而他的同班同学进入了另一个盗窃团伙,此后,他们再也没有见面。那个染发青年是个掮客,或者叫人贩子,他和他的同伙经常游荡在北方学校的周边,把那些不好好学习的学生诱骗到南方,卖给盗窃团伙、乞丐团伙,或者打黑工的工厂,甚至还把一些女孩子卖到卖淫团伙。

此后,蟋蟀也再也没有见过染发青年。

蟋蟀在瘸狼的培育下,忍受了千般痛苦,成为了一名小偷。小偷上岗后,先要实习三个月,三个月有了业绩,被警察抓住后,没有出卖组织,就会转正为职业小偷。职业小偷每次出街,都有任务,偷不到一千元,就要受到处罚。而偷到一千元后,按照10%的提成给小偷。

蟋蟀年龄太小,他的提成都存在瘸狼那里,他花钱的时候,向瘸狼要就行了。尽管有了钱,但是蟋蟀知道自己的钱不干净,他非常憎恶自己的职业,他一直寻找着机会想跑出去。

两个月前,蟋蟀逃跑差点成功,可是一道两米高的围墙挡出了他的去路,他被抓住了。在大本营里,蟋蟀遭受了毒打,差点被打死。第二天苏醒过来后,身体异常虚弱,小偷们只让他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三天又逼迫他去偷钱包……蟋蟀无时无刻都在想着逃出去,直到今天,他终于逃出了魔窟。

蟋蟀说:“上学是最好的,我想回家上学。”

我想起了以前解救过的两个被乞丐团伙操纵的盲人少女,报社派我一直把她们送回家中,于是,我对蟋蟀说:“你放心,我一定会送你回家的。”

蟋蟀说:“谢谢警察叔叔。”

我感到很奇怪,他怎么会把我当成了警察?我问他,他说,昨天晚上,他偷听了我和螃蟹的谈话,听到螃蟹说我是警察。

原来昨晚窗户上的阴影,是他的身影。我心中放下了千斤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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