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那些西装革履的人,可能是最没钱的人。我认识一个男子,他做营销,每天都是西服领带,看起来很款,其实,他只有那一套西装,那一双鞋子,他每天都要穿着这套西装去见客户,低声下气地让客户购买自己公司的产品。在别人的面前,他器宇轩昂;而独自相处时,他总会偷偷抹泪。
每个打工者都有一部辛酸史。
我所居住的那个村庄,几乎每家每户都住满了打工者。城里的房租太贵了,我们只能选择这里安身。
每天早晨7点钟,这座村庄就从沉睡中苏醒,村外有座小桥,通往城里,早晨的小桥上,人声鼎沸,奔走的都是年轻的面庞,他们中有的操持着各种方言打电话,有的拿着早餐边走边吃,有的埋头疾走,担心赶不上公交车……早晨九点过后,村庄又恢复了寂静,家家店铺门扉敞开,老板坐在店门口打盹,野狗在巷道上觅食,偶尔有收荒者的三轮车驶过,一声“收旧家具旧电视喽——”的声音响过,所有人都会被惊醒,野狗也会在村道上仓皇逃遁。
而到了夜晚,村庄又变得热闹起来,那些在城里打工的人们回来了,家家锅碗瓢盆叮当作响,煎炒的声音次第响起,村庄的空气中飘荡着一层辣辣的气味。无数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在这里聚集,用各种不同的方言在这里交流,抽烟、喝酒、聊天、争吵、做梦、甚至心怀鬼胎,而过了一段时间,有的人搬走了,有的人继续居住。搬走的不知道去了哪里,居住的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搬走。这里的生活充满了太多的不可预知,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有时候,在夜晚12点,我还能看到刚刚下班回家的人影,他们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了村庄,拉亮了电灯,煎炒的声音开始响起了……我看着这些亮灯的窗口,总在想:我们为什么要这么辛苦?我们这样辛苦会有我们想要的结果吗?我们用青春赌明天,这样到底值不值?
我无数次地想过回去,离开这座喧嚣的城市,不让自己再这样忙碌劳累,不让自己再这样提前透支生命,可是,和几乎所有的打工者一样,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除了这座打工的城市,我们还能去哪里?
居住在我对门的是一个30岁左右的男子,在来南方之前,他在北方一所学校上班。他的名字很个性,叫迟刀。而他的长相也像一名持刀抢劫的凶犯。其实他很善良,他那种粗犷的外貌很容易把人误导到一些恐怖的事情上面。
迟刀从师范学院毕业后,分配在一所初中任教。而这所学校的会计,是他的一名亲戚。
亲戚是一名被生活磨没了棱角的人,他掌握着校长所有贪污受贿的证据,可是他怯于揭发。就在他退休前,他才鼓足勇气把这些肮脏的罪证告诉迟刀。
校长以前是北方农村的劁猪汉,每天在脖子后插根木条,木条上挑着红布条,来往于乡村山寨,这种奇特的打扮是这种职业的独特标志。这种职业不便于吆喝呐喊的,而人们一看到红布条就对他的职业一目了然。
后来,劁猪汉的亲戚做了教育局局长,让劁猪汉做了一名学校的临时工,每天人模狗样地夹着一个文件夹检查学生到校人数,没有上过一天讲台。不久,劁猪汉又作为优秀教师而获得转正机会,成了公办教师。
成了公办教师后,劁猪汉就堂而皇之地被调到教育局工作,每天督促清洁工打扫局机关的卫生。两年过后,他被下派到一所初中做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