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冬天我都会回想起我和绍凯在离城下火车的那个除夕夜,那是我生命里最冷的冬天。
离城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大马路上满是泥泞,人少的小道还都是冻得死死的冰凌。鞭炮已经放过一轮,空气里有浓重的火药味,鞭炮碎屑和泥水混在一起显得更加肮脏,只有一些人家窗户上挂的灯笼才把夜幕映出一点点应有的喜庆。人们这个时候应该都团聚在屋子里看春节晚会吧,所以仍在街上徘徊的出租车才显得特别寂寞。
从下了火车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安到发抖,陌生的空气,陌生的道路,陌生的人……绍凯身后背着吉他,右手提着我的包,左手拉着我的手,我跟着他跌跌撞撞向前走,脚下经常打滑几度要跌倒。心中满满的不确定和空落无着让我根本想不清自己在做什么。
“来,进来。”走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快餐厅门口,绍凯一把把我拉了进去。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一个年轻的女营业员坐在收银台里面发呆。看见我们进去,不太情愿的站了起来。
“我不饿……”绍凯把买的汉堡塞到我手里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喂,你呢?你也一直没吃东西啊。”
“你快吃吧,管我干什么。”
“不行,要不然我也吃不下去。”我转身要再去买,绍凯站起来愣是把我拽过去,按在椅子上,“限你十分钟吃完。”他的语调让人完全找不到温柔的部分,冷淡又蛮横。可是我的鼻子却突然一酸,只好转头不看他,把汉堡使劲儿往嘴里塞。
事实上我们在快餐店里待了二十分钟,并不是我没有吃完,而是绍凯一直都不动,直到我忍不住推了推他,他才对我缓缓说出一句话:“你后悔吗?我可以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你、了!”我一字一顿的说完,站起来往外面跑。
“喂,你别跑!”绍凯飞快地追出来,只是他的手还来不及拉住我,我就脚下一滑摔到了地上,膝盖撞在冰上疼得麻木,“你……来,起来。”
他试图拽我的两条胳膊将我拉起来,我狠狠打开他的手,“滚,你走你的,我怎么样用不着你管。”
绍凯站在原地看着我半天没有说话,然后慢慢蹲下来,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想要披在我身上。
“我不要!”
大概是我的态度真的惹恼了他,他又把外套穿上,我以为他真的要丢下我了,没想到的是他硬生生的把我从地上提起来塞进了怀里,“那就只能这样了。”
“你……”因为猝不及防,甚至连抵挡的姿势都准备不出来。那个时候我和他其实也就是比陌生人稍稍熟一点,可是我没有挣开他,我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冻僵了。绍凯把我死死裹进他的怀里,毫不吝啬地将他的温度传给我,竟让我在片刻有了安心的错觉。
在后来更加漫长的日子里我渐渐发觉这就是绍凯的特质,他就如同一个发热源,只要你要就不会停止供给,哪怕他也寒冷到极点。也许是感觉到我也在紧紧回抱着他,他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别怕,我在。”
快餐店门口就有一个电话亭,绍凯看了看我的腿,让我先去里面坐,我不肯。
“你怎么这么倔呢?”他一边无奈一边从口袋掏出一张纸,按上面的号码打了过去。大概半个小时,一辆出租车停到我们面前,一个男生冲出来和绍凯抱到了一起,然后又互相给了对方一拳。
他们这种表达感情的方式吓了我一跳,可是我实在是太累了连一点情绪波动也不想再提起,禁不住紧紧闭上了眼睛。“喂,你没事吧?”绍凯的声音却让我不得不清醒过来,那个男生也站到了我面前。
“没事,有点累。”
“这是我小时候就认识的兄弟,孙亦。”绍凯给我介绍完,又转过头向人家介绍我,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称呼,“这……”
“我知道,不用说,”孙亦很了然的把绍凯往旁边一推,“你好。”
我当然知道他以为的是什么,但我竟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解释,只好点头回应:“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