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的拧开手里的体力饮料,仰起头喝了两口,却没有感觉体力有所补充。把瓶子放在一边,手撑地站起来,阳光太耀眼了,让我突然有点眩晕。
“喂,你没事吧?”曲城大概是看见我闭上了眼睛,也赶紧跟着跑过来。
“没事,低血糖,”我闭着眼睛没有张开,“你知道吗?我就是讨厌他那副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样子,我就是讨厌他那副样子!”
“可是……那还不是因为你。”
你们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一瞬间全世界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这样说也许不准确,应该更像是只有你自己近旁的空气被换成了真空。温度,声音,所有介质都隔绝出去,你看着面前光鲜的一切都变成放映机内与自己没有关系的跳帧画面。我睁开眼睛看着曲城,我想我应该打他一巴掌的,可我的身体不由得我支配,手脚沉重的像是被灌了水泥。
“对不起……”他小声说。
“没什么可对不起的……你说得对,”抬起手再次遮住眼睛,“你说得对。”
晚上回到家陈年还没有回来,他在带初三,有时候会赶上晚自习当班。我躺在沙发上看着掉了皮的墙发呆,脑子里滚动的全部都是白天的对话。
假如没有我,陈年或许还可以结婚,他会有个幸福的家,有一个既听话成绩又好的孩子。
假如没有我,陈年永远不用在同行面前低头,不用被资历尚浅的老师趾高气昂地责难。
假如没有我……妈妈应该还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应该还很幸福的在一起吧。
“喀嚓”,门锁转动的声音将我的意识唤醒,站起来打开门,陈年看见我愣了一愣,“不是说过你自己在家时把门从里面锁上吗?”
“我忘了。”
“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做,”他把包放在桌上转身就要去厨房,“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饼干什么的,别吃太多。”
“算了,我去煮点方便面就得了,”我拦住他,“哦,对了,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就给我找个老师吧,不过我大概要重头补,有没有用我可不保证。”说完我将头转向煤气炉,后背朝向外面。
曲城说:“你为什么不再试试看呢?反正不可能比现在再坏了。”
他说,你为什么不试试呢?为什么不呢?
梦里面是极致的阳光,笼罩在它下面的一切都清晰得毫发毕现。篮球场上的男生汗水像自来水一样往下流,喜鹊扑打着翅膀飞离枝头,破掉的玻璃落了一地碎片在墙上反射出七色光点。可是在梦中我看不到我自己,只看到一只凭空伸出想要握住太阳的手,光从指缝穿过,变成模糊了边缘的黑洞。黑洞中间慢慢浮现出的是曲城的脸,他的头发肤色瞳孔全部是近乎透明的白。
“喂……”我想要叫他,却找不到发声的位置,有蝉鸣一样的声音由远及近,拔节般越来越高越来越密集。直到我又忍不住想要叫他,声音突然连成一条尖锐而冰冷的线,和宣告生命终结的那一瞬如出一辙。
“啊——”惊醒之后赫然发觉自己正死死抓着心口处的睡衣,脖子后面一层黏稠的汗。窗帘静静垂着,些微光影打在墙上一动不动,反而让一切更像是幻觉,只有我的呼吸声在这样的深夜显得真实而骇人。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融合了所有阳光与希望,却又自然而然的清醒而尖锐。我一直都想问一问曲城,可是直到最后我也没有问出口。
投之亡地而后存,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我初三时贴在墙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