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过后,彼德问,“他是……在那儿……”
“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没有气息了,”那位女士描述,“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她继续说,“对于你的朋友我很遗憾。”
“是这样的,先生。”旁边的男士搭话。身穿燕尾服,租来的名牌皮鞋上布满泥泞,银色领带沾满了雨水,刚刚与夏洛特举行完婚礼的彼德,此刻却乘坐在载有已经离世的约翰森的救护车上,随车离去。
救护车在急诊室前停下,医护人员让彼德到等候区等待。等候区很整洁,亮蓝色的塑料长椅,白色的散落着红、绿、蓝斑点的亚麻油地毡地面,布置得井然有序。这里的人很少,在包括自己在内的6个人当中,彼德几乎分辨不出谁是病人,谁是陪同者。一个电视屏幕正在播放节目。伴随着彼德内心的混乱,所有的一切形成鲜明又困惑的对比。这里本该呈现的汽笛声呢?鲜血呢?纵使看见担架上的伤者,可是那些本该慌忙的医护人员呢?这样的场景似乎才更加符合彼德此刻的情绪。
一位看起来似乎年岁较大的人走过来和彼德说:“那边的工作人员会告诉您怎么做。”并同时示意他到敞开的玻璃开间柜台。坐在里面的女士递给彼德一只圆珠笔和一个夹着一张表格的硬夹子。眼睛注意到彼德衣着的时候那位女士脸上浮现了一丝好奇但并没有太过关注。“您请坐,填下这个表格。”她说。彼德在椅子上坐下,看着手中的表格。表格上询问患者的名字、地址、生日、填表人的姓名以及与患者的关系,保险,事故描述,之前的住院史,正在服用的药物,过敏物等。彼德把硬夹子和笔放在旁边的座位上。过敏物?彼德知道约翰森对虾肉过敏。记得在大学的时候有一次他们两个和一个约翰森当时正在追求的女孩子一起吃中国餐。那个女孩漂亮得难以名状,很有她自己的一套并且抽着万宝路烟。其中的一道菜里有虾,但是他们并不知道。约翰森吃了几口菜立即浑身通红肿胀。彼德和那个女孩叫了出租车,带着他去急诊室。当时的场景不像现在,急诊室里脏兮兮的并且挤满了呻吟的可怜的人们。在过去的时间里,那个女孩曾经出现在彼德的脑海里。她和约翰森之间有了一点小发展但却并没有持续太久。每当她与彼德偶遇的时候,她对他都报以很友好的方式,但很明显的他让她感觉很不自在。
对于约翰森,彼德还知道,曾经有过一次住院经历,那是因为阑尾切除手术。他不抽烟,他没有精神抑郁症或其他什么神经疾病。他没得过癌症。他逝世前正在服用一种控制胆固醇的药。他有轻微的心脏杂音。
彼德熟知关于约翰森的这一切。事实上,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约翰森的人了。他知道一次惊恐的经历,在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在火车上,约翰森被落在了后面。他知道约翰森曾经暗自崇拜一个精神脆弱的创作型歌手。虽然约翰森从来不曾向任何人提及他的工作,他却曾经向彼德透露关于他另一部小说的构想:“一个关于成人的故事,”约翰森说,“我几乎已经构思好了,我估计那本书会令读者很震撼。它主要是讲一个即将蜕变成男人的男孩子。他爱上了一个女孩子,他们的思想和躯体全身心地投入恋爱关系中。起初,这仅止于单纯的过家家式的浪漫:他们双双漫步于海滩上,在炎热的夏夜并肩躺在一起聆听彼此的喃喃耳语,然后欲望向他们迎面袭来。这种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几乎到了恐怖的地步。但是他们必须得偷偷摸摸地见面,因为他们的爱是不被允许的。哦,那感觉太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