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德从窗户向外望去,一辆大车正通过一个厚重的管带给机身加油。大体而言,彼德是个乐天的家伙。他才二十出头,仪表堂堂,开阔的脸庞、淡棕色的眼睛,浅棕色的头发自然垂落到前额;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强壮的中等身材。他基本上很喜欢自己的工作,而且做得也不错;他有很多朋友;他是个很好的运动健将;他有一个相对开心的童年。唯独爱情这档子事儿,截至目前,还不尽如人意。他曾经和喜欢的、不喜欢的女孩都交往过,但是所有的交往都无论如何也没能让他真真切切地找到他所期望的那种感觉。彼德是个害羞的人,因此,即使他工作很出色,打曲棍球时也往往会使对手措手不及,但还是常常退缩在一个女孩吸引他之前,这使得他寻找那个梦寐以求的女孩的梦想变得尤其困难。还有,他不是个冷血动物,他不能像他那些朋友,尤其是他最好的朋友那样用那种一成不变的把戏追求女孩子,然后再无情地抛弃她们,某种程度上说,彼德这种“与众不同”的特质是让人同情的,因为如果从征服事物的角度来看,这更像是他的劣势。
彼德看到机务人员开始撤出那些油管,然后他意识到旁边有个女性出现了。会是那个特别的“她”吗?彼德转过头,确实看到了一个女性——一个戴着黑色假发套的大约70来岁的老太太。她有两条眉笔画出的曲线眉毛和一张红色口红勾画出的大大的小丑似的圆形的嘴。当她与彼德四目相交时,她的假睫毛让彼德想起了产于南欧的塔兰图拉毒蛛密密麻麻的腿。“我的天啊!”彼德内心惊叹。
“这是几排?”老太太问彼德。他告诉了她。她看了下自己的登机牌然后扬起手,“哎呀,没有我的排啊!根本就没我的排号!他们把这个排号给我简直就是个笑话。他们肯定把这排忽略过去了,我上了一架少了一排座位的飞机。如果我儿子来看我的话,我一定要避免矛盾激发。不,不,媳妇——媳妇会在飞机上脱水。脱水,你知道吗——水?”她盯着彼德,“你结婚了吗?”彼德摇头。“找个好女孩结婚。” 她又说。停了会儿,老太太确认彼德接受了这条建议之后才转身向机舱前身走去。
机舱的过道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人了。乘务人员走过来合上乘客头顶上方的行李储藏箱。发动机也在此时发出声响,飞机随时可能关闭登机门,机舱内的屏幕也随时都有可能下拉并播放安全演示录像。彼德瞟了一眼旁边空着的座位,之前的躁动与兴奋正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名状的失望。他看了眼座位上的安全带,两条冷漠的带子没有环抱任何人。此时关于缺席的推断就只是缺席了。现在他知道谁将坐在他旁边了,答案是:没有人。
彼德叹了口气,耸了耸肩,紧接着,一阵莫名的郁闷迎头而来。他把报纸摊开,让自己的整个头部埋入报纸中。文章内容看起来还蛮有趣的:人们正在努力减少造船以防范海岸线结构被破坏,就像威尼斯那样。几分钟过后,彼德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向他这边赶来,并且他注意到,是那种年轻人的、轻盈的脚步声,更像是个年轻的女士。当声响到他旁边的时候停止了。彼德感觉那声音开始在附近徘徊,但是他无法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他的头仍陷在报纸里。于是他假装若无其事地将报纸合起来,向右瞟了一眼,正好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士正将她的手提行李举过头顶。就在她抬起胳膊的瞬间,不小心露出了健康的、小麦色的、优美的腹部曲线。彼德的心不禁颤了一下。但他屏住呼吸,试图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报纸上:在新南部,镇中心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