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前方处,一艘旧船的残骸底朝天被遗弃在那里。看到它发亮的黑色平实底部以及竖在最高处的脊骨,不禁让人感到震惊甚至害怕。一艘被废弃的船只龙骨朝天,以一种优雅的姿态平静地躺着,对于泰晤士河上的任何一条船,如果要想继续维持它的尊严感,只有这种办法了。
这是一艘叫做“小赢利”号的船的残骸,它已经在这里躺了二十五年多了,当时几百艘船只正扬帆航行的时候,它却载着一船的像砖头一样的东西深陷在了泥地里,无法动弹,即使是前涌的潮水也没能让它从淤泥里脱身,最终河水把它无情地翻转过来。直到现在,还能在前滩周围看到满地撒着的年久的砖头。一次风暴过后,它们被成堆地冲了回去,但大多数已经破损或是几乎变成了小碎屑。然而,除了这些主要的货物外,“小赢利”号还顺带运输了一批看上去像瓷砖的东西。通常在午后的某一时刻,从后面的煤气厂照过来的阳光会直射在河面上,一道道光几乎平行地遍布整个河段,使河面闪闪发光。对于一个高手来说,现在就有可能捡到一块亮闪闪的瓷砖片,当然它必须得以正确的角度下沉到河床底部才行。
“你有没有觉得妈妈的思维最近显得有点迟钝?”蒂尔达问道。
“我本来以为今天我们不会谈论家里的事,”但玛莎还是大度地补充道,“是的,妈妈太依赖莫里斯了,或者说是任何有同情心的人。她应该试着回避这些人。”
两个女孩坐在旧巴特希教堂墓地的墙上,边说边吃着各自手里的三明治。面包片里面夹着一种涂面包的酱料,不过,对她们来说,最多也就只能加这个了。
“玛蒂①,如果有人拿枪指着逼你明天一定要嫁人,你会选谁?”
“你指的是,岸上的人?”
“我们除了船上的人,谁都不认识。”
一群海鸥在一百码远的地方,察觉到了远处有面包片,正慢慢地沿着倾斜的地面朝她们飞过来。
“我以为你可能指的是克里夫。”
“不是克里夫,也不是埃尔维斯,更不是理查德,因为他太显眼了。”
玛莎舔了舔手指。
“他现在整天看上去都很累。我昨晚看到他带劳拉出去吃饭了。他才下班回来就直接去了!这样会有什么乐趣?对于一个男人而言,真难想象他过的是种什么样的生活。”
“她穿了什么衣服?”
“我没看清,但她穿了新衣服。”
“但你看到了理查德的表情很焦虑,是吗?”
“哦,是的。”
“你觉得妈妈注意到了没有?”
“哦,是人都注意到了。”
当光线差不多恰好能照亮破碎的陶瓷和玻璃片的时候,她们便开始行动了。蒂尔达整个人完全俯身站在一根梁木上。这么做是她的职责,因为玛莎很容易摔伤产生淤青。她就像是一个不为人了解的神秘公主,等待着这些淤青揭露出她真正的遗传因素。
蒂尔达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必须得全神贯注才行。
“我看到一个了!”
她上蹿下跳,就好像踩着阶梯石一般,从一个箱子跳到另一个箱子,里面零星地放着一些旧轮胎,旧靴子,她边跳边不耐烦地赶走停在装货箱棱线上的海鸥。最后她平稳地站在了一辆被河水淹没的自行车的把手上,不用担心,这离暗藏危险的淤泥处,或者说离“小赢利”号永远沉没的那个危险地带还很远。这辆自行车怎么会在这里呢?
“玛蒂,这是片罗利瓷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