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事故一:一只罗严塔尔猫(3)

我额角挂下来三道杠――这才大声了一回,就被划入巫婆阵营,“那个,这是……”

耳膜君和听觉神经同志都耿直地告诉我,刚才那毛球发出了“喵”的一声。

然而听到“罗严塔尔”这个称呼,还是让我对这位的物种表示怀疑:在我那贫乏的常识范围内,土猫这种普通的生物,搭配的应该是“阿咪”啊“喵喵”啊这样的名字,“罗严塔尔”这种高贵华丽不注水的名字,怎么得也得配个舶来品树袋熊什么的。

“猫。”

罗素干脆利落简洁明了。――得,还真恼了。

“哦,是猫啊?”

我讪讪的,也就这么一问。

“你们家狗喵喵叫啊?”她横我一眼,要发作。

我忙把双手支过头顶,顺手扯条毛巾挥两挥,“投降。”――要我为这么点大一猫闹别扭,我还真……拉不下这脸。

罗素从怀里掏出一个装着白色液体的瓶子,转过身去,不知捣腾的什么。

我蹑手蹑脚地凑上前去:是一只小猫,白底,身上黑黄的斑,不知是灰,还是毛色。毛稀稀疏疏的,没光泽,一身小白菜气质,细看的话,眼角边还有点脏。

“你哪里抓来一只这么颓废的猫?”

我忐忑,调侃着活跃气氛。

“不是抓的,”她倒也不记恨,只跪在那猫前面忙活着,“捡的――下雨呢,从教学楼那边经过的时候,听到树丛里‘喵~喵’的。”

“你就捡回来了?说不定猫妈妈就……”

“不可能,”她很坚定地打断我,“我看过了,只有这一个,落单了,而且受伤了,才带回来的。”

“受伤了?”

“嗯,”她轻轻地把围巾撩开一小块,“这里。”

那猫的下半身,准确地说,下体,不知被什么东西钻了个纵深的洞,大约是排泄不畅,或是伤口腐烂了,围巾包着还好,掀开了就一股怪味扑鼻而来,“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罗素把围巾重新给它盖上,皱了皱眉,“它这么点大,我也不敢给它洗。”说着拿了个棉签,沾了点碗里的乳白色液体送到那猫嘴边,“啊,罗严塔尔乖,张嘴――”

“你这什么东西?”

“棉签啊。”

“不,我说那个白色的。”

“牛奶。”

回头一看,她桌上果然摆着一盒开了包的盒装奶:“你刚把牛奶揣怀里干嘛来的?”

“嗯?我也不懂怎么养猫,”她把那棉签在小猫面前晃来晃去,大概想引逗小猫的食欲,却总不成功,“刚在网上发了帖子问人,他们说要拿牛奶喂,还说牛奶不能凉,又不能太烫,我就捂热了再喂给它――乖,罗严塔尔,来来吃饭饭。”

她捏着嗓子,奶声奶气,活像幼儿园过家家时候的小妈妈。

“罗严……塔尔?”

“嗯,它的名字。”

“怎么叫了这么个名字?”

“你没见它俩眼睛颜色不一样么?”她理直气壮。

我凑近了再看看,果然,一只眼是黄的,另一只是蓝绿色的――埋在杂毛里,看不清。

只是……

为什么,两个眼睛颜色不一样就要叫“罗严塔尔”呢?――罗素把它捡回来,让它随自己姓“罗”我可以理解,但后面那个“严塔尔”又是什么?

我没问出口,因为那小罗严塔尔忽然张嘴了。罗素欣喜地叫唤,手忙脚乱地喂食,顾不上搭理我了。

后来我发现,罗素习惯上,用“罗严塔尔”这个名字,称呼一切两个眼睛颜色不一样的生物――乃至于不对称的事物。

比如她说,“这是一条罗严塔尔蛇”。

我就知道,这条蛇两个眼睛的颜色不一样。

如果她说,“这双筷子罗严塔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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